睡着的人（1）

和旧友话别之后，我一个人走在那条没有被热闹光顾的街道上。路边工地嘈杂的声音依旧运作不停，此刻却是不觉得刺耳。骑电车的人从眼前或者背后三三两两地掠去。有个穿驼色大衣戴着黑色口罩的男孩突然在我身前停下来，细看了一眼然后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匆忙走开了。

天空灰灰的，月亮已经盈了一半。我开始困惑自己在做什么，这么多年的时光究竟是如何度过了。我闭起眼睛窥探记忆深处，一切竟是灰蒙蒙的。

1

三十七个小时之前，凌晨五点三十七分，我躺在一个冰冷的房间里在被冰冷唤醒，手机屏幕依然在亮着，其正中央安静地躺着一条消息,

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应该是绝望吧我想。

那是我在这个城市的第一次醒来，也是第一次对孤独感觉那么深刻。刚租的房间空荡荡的，我还没来得及买被褥枕头茶杯洗漱用品等等等等。我把手机搁在一边，挣扎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空气黑乎乎的我懒得开灯。以前我是不相信电影台词的，感觉它们是为了抒情而抒情，现实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像，人都是会变的，今天ta喜欢凤梨，明天ta可以喜欢别的。如今细细想来，电影台词并不是空穴来风，艺术永远源于生活。我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可是怎么也没找到打火机。好像每次吸烟总得重新买个火机，我真是服了自己的丢三落四。二十八岁之前我是从来不抽烟的，我不理解既然每个人都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为什么还是离了烟不行？后来我抽着抽着也终于理解了。有些事情无需刻意理解。想做也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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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五年深秋的某个夜，我坐在一趟开往合肥的列车上，这个时辰车上大半人都睡着了。不少人发出疲惫的鼾声。不知道为什么我丝毫没有困意，从小到大我没有在火车上睡着的经历。窗外的风景也看得倦了。于是我开始思考，思考人生的意义，价值以及今后可能发生的，可能要做的一些事情。生而为人定是孤独的罢，像我这样寡言少语间隙性抑郁的人被孤独眷顾一生也未可知。很少有人能够忍耐孤独，于是大都追寻一些意义来填充孤独带来的空虚。可是怎么样做才是有意义的呢？成就一番伟业，觅得一位知己，之于我便是圆满吧。我用手端着脑袋看向窗外，车窗上却隐约看到了模糊的自己。如今二十有九，一事未成还空谈什么意义呢？

我来合肥就是为了她。她是我生命唯一闪进来的光，我已经失去太多，我不允许自己再失去她。我是个很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这句话听来矛盾却也极易理解。我是个很现实的人却憧憬着无比理想的生活，或者爱情。在物质条件成熟之前我不会轻易言爱，二十五岁的时候这句箴言就深深印在我心里了。当时辞去稳定工作，和朋友毅然决然开始创业征程。电视里面的企业大佬告诉我，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打工是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只有创业才能彻底改变命运。我深信不疑。两年内解决物质问题，然后谈一场纯粹的恋爱，然后过一种丰盈的人生。我每天如此告诫自己。

后来我终于失去了一切。创业三年，由于一次致命的失误，资金链轰然断裂，资不抵债的我们宣告破产。

我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债主们不断讨上门来，我实在无力偿还于是只身逃到了一个荒僻小镇上，每天在简陋的出租屋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那时候她给我打了许多电话，我逃避着无奈着，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许我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纯粹的爱情吧。我不过是个失败者。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