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落凡尘品槐花
数年后……
洛小洛百无聊赖,她又在纠结向左或向右。向右,她不想去藏书阁,万卷书籍她基本已经读完。其中《神仙传》中一段说的好——
“或者耸身入云,无翅而飞;或者驾龙乘云,上造天阶;或者化为鸟兽,浮游青云;或者潜行江海,翱翔名山;或者吸食而气,辟谷茹芝;或者出入世间而人不识,或者隐其身而莫能见。”
倒不是因为写的如何惟妙惟肖,只是神仙哪有书中那般自在?!她现在就整日闷在这如同天牢的清修苑中,如何来的逍遥洒脱?!如何来的腾云驾雾,飞天入市?果然书中都是哄人消磨时光的!
向左,不喜欢靳修隐总是让她练习“潺流护体”,她本就不爱习练法术,变些花花草草,飞来飞去,诸如此类,她已然认为自己足够受用。她又没有担负着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再者说,她在清修苑,此地连苍蝇都进不来,如何需要那么高明的仙术防身??
“每天这样为难,真的好吗?”
靳修隐不知何时到达她的住处,总之巧的很!他玩味的笑着,洛小洛并不喜欢他这样的笑容。
“我不想去藏书阁,也不想练习仙术。”
洛小洛有些沮丧,她每次这样说,都会被靳修隐一口回绝。她没有选择权,只能服从。谁让她,欠他一条命呢!
靳修隐望着面前这个有些小情绪的女子,她已长成他心中想念的样子,同样的眉,同样的眸,同样的樱红薄唇。她肤如凝脂,翩若惊鸿。实在的美人胚子!
着一世繁华(2)“也罢,随我去凡间吧。”
他很清楚,如若今日不放她出去疯跑一番,她怕是要一直这样惆怅下去了。
“真的真的?!!”
洛小洛生怕自己听错,或许靳修隐突然后悔,“嗖”的飞向长生桥,
“快点啊靳先生!再晚就吃不到槐花糕啦!”
靳修隐啼笑皆非,左袖轻轻一拂,便唤来了青龙冰麟。冰麟是只千年神龙,被他从小抚养大,放弃了一方神职,甘心做个小坐骑。
“呃……”
有龙!死龙!洛小洛喜欢拔它的龙须,听它嗷嗷乱叫,听它破口骂她,然后她俩就厮打在一块。她觉得这样便是乐趣,比在藏书阁窝一日有趣多了!
一路很是新奇,比起她小时候,凡间多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此时的凡间,已看不见乞丐,或者难民的身影。这一世的皇帝将人间打理的很好,到处繁花似锦,热闹非凡。她喜欢这样的人间,没有苦难,一片祥和。
一前一后,洛小洛跟随靳修隐上了流芳桥。流芳桥下潺潺流水,三两只小船水中行过,船浆经过的地方,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美不胜收。
只是这桥,这水,很怪。洛小洛说不上来哪里怪,她觉得水下暗流汹涌,有吞噬一切的邪佞力量!这股力量不是魔,不是妖,是,仙!洛小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仙者怎会有如此邪佞的力量呢?!!这股力量,若用在寻常人身上,后果她根本不敢想!
“在想什么?这样出神。”靳修隐将她的思绪拉回喧嚣的集市。
“没什么,这里出奇的美好。”
洛小洛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她想不通的是,以她的道行都能看出此处的异常,靳修隐怎会察觉不到?若他有所察觉,为何不探查个究竟呢?
“好了,不必想了。你所想,亦如我所想。”靳修隐剑眉微皱,现在,他有的是时间来处理此事。
洛小洛很安心,她信。靳修隐是帝尊,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
“你说,”洛小洛顿了顿,“我会死吗?会死在何处?为何会死?”
靳修隐被她逗乐了,神仙怎会经历六道轮回之苦?!她的这一世的疾苦,已在她十岁那年,彻底历尽。而他想方设法叫她习练“潺流护体”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对抗仙班洗礼!否则,便唯有染凝的修为可以救她!
“不会,你是神仙。”
这话洛小洛从小听到大!她的确是神仙,一个不被列在《仙班集谱》里的神仙。迄今为止,她怕是唯一一个不在仙班的神仙罢?如此的神仙,她为何要存在呢?
“是吗,仙班都没有我,这算哪门子神仙?”洛小洛的话,满满的不满意!
“你自己不努力,怪谁?”靳修隐玩味十足,他喜欢看她这样“不满意却又无能为力”的囧困模样。
“《仙班》的神仙按职位大小排列,真不知你怎会如此笨拙,读了这些年,却仍未读完区区一本《仙班集谱》。”
洛小洛想,若不是你仙法无边,定将你打残丢进流芳河喂鱼!回家一定要好生读书!看看她究竟藏在《仙班集谱》的哪一页?!
“咦!是槐花糕!”
槐花糕,永远无法抵抗的槐花糕!!!她一路跑下桥去,留下靳修隐一人。他并不惊讶,这小妮子,尴尬的不知所措时,是定然会强行跑掉的。
吃罢晚饭,两人来到紫苑品茶。他们落座的位置是靳修隐的专座。此处可以观看到整个蒲山城,繁华的夜市,喧嚣的人群,缭眼的花灯,匿静的夜船。船上人儿大多两两相对而坐,诗画饮酒,很是惬意。
洛小洛吃的好饱!虽然,神仙吃饭本就是浪费食粮!
此行,不会只单单为了散心吧?洛小洛着实不信。“靳先生,我们,不会就这样一直赏夜景吧?”
“不然呢?我们……”靳修隐开始上下打量她,看得她好生不自在。
“帝尊!!”洛小洛试图掩饰自己羞怯的小红脸,“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帝尊!怎能想法如此不堪?!”
“你倒说说,我想法如何不堪了?我可是有说了些什么?或者做了些什么?”靳修隐依旧取笑她,枯燥的年华,这成了他鲜有的乐趣之一。
“我……”
洛小洛不知如何回答,这本是一道主动进攻的题,现下却如此被动!
“我……想喝碗豆花儿。”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令她羞耻难堪了。
“你还要吃!”这个强行转移,靳修隐服!
夜深人静,洛小洛睡在客栈的某个房间,睡得很沉。任凭屋外电闪雷鸣,她都毫无察觉。
天空骤然裂过一道闪电!这闪电正出自靳修隐之手。他目光专注锐利,对面的楼顶瞬间火光冲天!霎时,火光里飞出一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火球!
火球烧尽,火中之人却毫发未伤,此人惨绿罗衣搭身,身形修长,及腰的长发慵懒的垂下来,目光如炬,五官立体,是个俊美绝伦的男子。
他的美,像极了对面怒目横立的靳修隐。他似笑非笑,直直的盯着眼前的,被众仙尊称“帝尊” 的神。
“好久不见,帝尊。”
男子薄唇一张一合,语气中带有极深的讽刺,他不紧不慢地道“想不到你我竟以此等方式重逢。 你这么快便找到了我,真是无趣!”
顿了顿,又道“当初你费尽心思为了关我,前些时日为了寻我更是劳心劳神,如今不惜毁人家房屋,竟还是为了我!如此看来,你是当真舍不得我呢!”
靳修隐不想跟他拉家常,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听他叙旧。他只想快快结束这场恩怨!
“我本想关你在锁仙牢好好反省,不成想你不知悔改,一心出逃,还打伤梧桐鸟,闯入南上宫!今日又见你在流芳河蠢蠢欲动,我如何还能留你?”
靳修隐双眸寒冰刺骨,充满杀气!说罢,他双手合十伸向天空,霎时间风云突起,头顶聚集厚厚的黑云,云中瞬间冲出一支雨柱!雨柱化成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对面的男子!
再看这人,身体腾空,左手画圆,右手去挡飞来的雨箭!只是这些雨箭太多,他根本猝不及防!即使自己设了结界,却依然被箭伤到!顷刻,好看的丝绸袍子上,留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帝尊,果然还是如此厉害!”
嘴角渗出一丝猩红,他受伤了。“看来,你是真的想我死。”
“若不是祖母替你求情,我如何能留你到如今?!”
靳修隐的脸,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冷峻,更残忍,更不近人情!
男子冷笑一声:“喝!祖母身归混沌,你日日夜夜想取我性命,如今我逃了,你便有了杀我的理由!”
他努力站稳,迅速调整气息,却仍显丝丝力不从心。毕竟,他们二人,悬殊太大,此战必是败战!
“你犯下滔天大罪,无需废话,快受死!”
靳修隐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没有悬念的战事,药效一过,被洛小洛见到这种场景,不知会作何感想?亦或许,被这强大的刺激冲破封忆瓶,记起些前尘往事就不好了。
说着右手上,雨水化成一把冰剑,名唤斩仙剑。剑长二尺一寸,剑身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为一条金色龙雕之案,显得无比威严,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它直直刺向对面的人,毫不留情!
那人手上瞬间也多了一支墨色长笛,此笛名唤翠清笛,乃是盘古开天时与天同出,女娲一族的传神宝物,此物极具灵性,仙者携带可加注修为,不用其作恶,此物便是玉清色,晶莹剔透。
而落入魔人手中,则逐渐变为墨黑色,颜色越深,此人魔性越大。至于如何落入这人手中,此事恐怕只有靳修隐他们二人知晓了。
说时迟那时快,二人同时闪出腕中的宝器,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只听得那雷鸣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靳修隐急转手臂,那剑在他的指间旋转起来,搅动了弥散在天空里的声音,坠落下来,几乎把那人的手搅进去。
而那名男子则松开手,用真气输过翠清笛,笛端冲出一道黑气,化解了他的攻击。
再次不约而同的纷纷跃起,在尘挨之间跳跃,那人的杀气已然到了崩溃的边。那快得只能听见的战斗,很快地耗尽了他最初如闪电般的速度。
终于,那男子“噗”地一颤,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靳修隐则定定地站着,惆怅与冷漠交织地看着他。
“我终归会败,我知道。”
靳修存,靳修隐的胞弟,当日犯下滔天大罪,因深得开天祖母蒲山老祖的宠爱,老人家仙逝前苦苦求情,靳修隐才饶他一命,将他永世囚禁于锁仙牢,不想他不知悔改,又欲搅动太平,如此,他实在不能容他!
没有过多遗言,没有丝毫悔意,靳修存就这样在他面前魂飞魄散,化为尘埃。他觉得,靳修存身归混沌之前,是笑了的。那笑,是终于释怀,终于解脱,洒脱离开的笑。
这一战,他赢得并不光彩。锁仙牢不是等闲之地,它之所以能锁住众仙,因其当年被如来佛祖下了符咒,凡是被锁者,仙术修为必定日渐消散,最终与凡人无异。靳修存被锁四百余年,却仍能逃出来,想他是有多高深的修为!若他还是当年的靳修存,靳修隐断不敢保证能胜了他!
如此恶战,靳修隐着实有些累,他收去斩仙剑,衣袖轻拂,袍子上的血迹消失不见,如同他出去前那般洁净无瑕。
还好,洛小洛还没醒。他坐在她床边,目光柔情似水,再也不是方才那般杀气腾腾。
“此事终于解决,于你,我也总算有个交代。”他暗自想着。
伸出手掌,手中蓦然多了只长笛,那长笛玉清纯色,毫无瑕疵。美中不足,长笛周身围绕着一层污浊之气。方才,靳修隐全力为它洗尽魔气,但与靳修存一战,实不轻松,无奈并没有将浊气尽数清除。
“罢了,等它彻底净了,再物归原主吧。”靳修隐起身欲回房,却被洛小洛一把抓住衣袖!
“靳先生,再去买些槐花糕来可好?我好饿。” ……
“好……”
他刚想多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不过是洛小洛的一句梦话嗔语,他笑自己,太过在意,太过紧张。子时已过,哪里还有什么卖槐花糕的摊贩!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