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会讲故事的妈妈

    七夕刚过去不久，感觉这个热度蹭得有些迟钝。说起来第一次听到关于七夕的传说还是出自我娘之口，但却不是浪漫的爱情故事，反倒是略带些恐怖之色。

      我小时候曾经吃饭很不认真，不喜欢上桌，倒是喜欢捧着饭碗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吃。我娘没少说我，可是改不掉。直到有一天，她给我讲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大意是:“从前有个叫织女的仙女和一个叫牛郎的凡人男子相爱了，生了一双儿女，他们本来过得很幸福，但是因为违反了天规，织女最后被捉回天上去了，只被允许每年农历七月初七和牛郎见上一面。可是织女平时想孩子呀，孩子饿了怎么办？于是她想到一个办法，每当吃饭的时候，织女就会把食物撒到人间，食物顺着屋檐流到孩子的碗里。后来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偷偷用自己的碗去抢了织女给孩子的食物。织女气坏了，生气的诅咒说，散下去的食物我家的孩子吃了长个，别人吃了就让他拉肚。于是后来，再也没人敢去抢屋檐下流出的食物，甚至都不敢让自家的孩子在屋檐下吃饭了，因为会拉肚子。” 我娘讲这些话的时候，态度极其严肃和认真，我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想象着有个生气的妈妈在虎视眈眈的看着我，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赶忙用手盖起饭碗逃回了饭桌，至此再不敢在屋檐下吃饭。

      如今回想起来，我好像至今都没有查到过关于牛郎和织女这个版本的故事，所以您大概也可以猜到，我娘编故事的功夫是如何精湛了吧？

      算起来，小时候听我娘讲故事的机会还真不少。除夕的晚上封门守岁，给我们讲年的故事；初一拜天地祖宗，讲盘古开天地和女娲造人的故事；初二，她会在家里各个角落藏着零钱，然后喊我们姐儿几个起床洒扫，顺便讲两兄弟分家，懒哥哥败家勤快弟弟致富的故事。到了元宵节，汤圆里面一定有裹着硬币的，娘说这故事是有来头的；端午听到的是白蛇的故事，娘说，白娘子身子虚，所以要吃点药膳补一补，然后给我们每人都盛了一碗“药圆子”（傣族端午喜欢吃的一道菜，用党参等多种药材和香菜、肉泥剁成肉丸子炖制而成）；中秋拜月，嫦娥奔月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每每抬头望月，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后羿厉害到能够射日，却无法找回自己的妻子？……如今回想起来，我娘虽然从不曾在睡前给我们讲过故事，可是她讲过的每一个故事却都能被我们牢牢的记在心里，以至于我现在照搬过来，也成了自家孩子心里骄傲的“会讲故事的妈妈”。

      我娘不仅会讲故事，就连我小时候的生活如今讲起来也成了孩子眼里有趣的故事。记得那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下雨天，因为赶上这样的日子，就是我们家的美食节了。爹娘都不下地干活，然后两个人都会亲手做自己的拿手菜，我们姐仨是评委，评价的唯一标准就是哪道菜先吃完。最搞笑的一次是我娘挖空心思做的老南瓜蒸肉末，在我们姐妹面前沦为了黑暗料理，无人问津。我爹怕我娘面子上过不去，一个人吃了大半碗，从此落下了一见老南瓜就头疼的毛病。我娘以此为借口，从此对做饭这件事情总是半推半就，理由是“我怕你爹哪里又不舒服”，所以我爹就成为了我家当仁不让的厨房担当，连带培养了三个自食其力会做饭的女儿，当然，这是后话。

      小时候家里住的是一栋两层的木楼，其中的一间被辟做仓库，两层之间没有隔板，我爹就在梁上挂了一根绳子，下面绑块木板，板上放个小枕垫，成了我们的秋千。我娘会一边哼着歌，一边帮我们晃秋千，然后我爹会突然出现，说一声“帖”，然后问我们，刚才是谁放了录音机？我们就会哈哈大笑，告诉他是阿娘在唱歌。不知道这个戏码是不是老爹惯用的伎俩，如果我是男生，估计此举可以列入撩妹宝典中试验一下，嘻嘻。这个场面在我记忆中是如此深刻，长大后我才知道我娘当时的表情叫做，娇羞。

      如果放到今天，我想我娘一定是个可以把生活过得像诗一样的女人。那时我家堂屋一侧有个用木板做的陈列架，简单到就是两块平行的原色木板，想都不用想就是出自我爹之手。架子上面摆着各种形状的深色瓶子，有高的，有矮的，有扁圆的，有长颈的，摆在一起煞是好看，其实那些不过是逢年过节我爹娘喝剩的葡萄酒瓶。我不知道在那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年代，我爹是怎么托了供销社的老友给他留下来了那些酒，我只记得我爹说，比起红酒他更喜欢白葡萄酒。我娘偶尔会在空酒瓶里插上点花儿，有时候是鲜花，有时候是干花。后来有朋友来家里看瓶子好看，我娘就都送给她们了，因为她知道，我爹还会给她淘来更好看的酒瓶子。现在想想能把空酒瓶子当礼物送人，这该是个多么有趣的画面啊！

      回忆像个坑，深陷其中必定无法自拔，但是我非常感谢我的爹娘给了我那么多彩快乐的童年，让我有那么多的谈资可以告诉我的孩子，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妈妈。尽管我娘那些所谓的仪式感在我慢慢长大以后多少会觉得有些矫情，可是正是这样的仪式感让那些透着甜味的记忆，那些让人会心一笑的瞬间生动的定格在了那里。难能可贵的是我爹竟然陪着我娘一起忽悠着我们完成了这所有的仪式，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当下特别流行的一句话:爸爸给孩子最好的爱，就是爸爸爱妈妈。

        以此，致敬给我生命和爱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