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市榨油厂
昨晚，老周想了一夜，这件事不能拖，写信的话，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若是送信的人再耽误，还得个把月。所以，老周觉得还是得亲自去市里。
一大早，老周就起床了。吃过早饭，老周私下与秋奶奶商量要去市里。秋奶奶除了感谢也没有其他办法，帮他备些干粮，在路上吃。
老周看了看小乐，说：“小乐，我去市里办事，你好好跟着秋奶奶去农田干活，我很快就回来的。”
小乐也看着老周，顿了顿说：“你是去找父亲吗？”
老周和秋奶奶有些诧异，互相对望，秋奶奶轻轻的摇了摇头。
老周微笑着说：“小乐，你也别急，兴许你父亲没有事了呢？在家等我的消息，知道吗？”小乐点了下头，不再说话，神情十分忧郁。老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秋奶奶让老周拿上干粮赶路，说小乐有自己照看，不必担心。
老周出了秋奶奶家里，往村长家里去。老周从没有去过市里，根本不熟悉地方，村长去过几次，应该熟悉。村长也是刚吃完饭，准备去农田。
老周将情况告知村长。村长想了挺久，决定陪同老周去，又把村里的事交给村会计。两人收拾妥当启程去市里。
去市里要进县城搭车，在车上，村长和老周聊了很多，越觉得事情的蹊跷，也猜想了许多可能。
古陵市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地域广，分好几个城区。李国平的工厂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老周和村长下了车，来不及欣赏城市的繁华，老周出生省城，早已见识过，村长过了几次，也是见多不怪。
不过，如今的古陵市比以往大为不同，总的一个字“乱”。
老周向人打听信封上的地址，恰巧碰见街上游行，游行的人有好几百人，都是年轻人，看样子都是些读书人。游行的最前面是个中年人，戴了副眼镜，神色暗淡。中年人被反绑着手，胸前挂着个牌子，头上戴着白色高纸帽，一路被人推着前行。
老周停下脚步张望着，不用问了，他也知道，肯定是哪个学校老师又被“批斗”了。看着这一幕，他心里既难受，又感庆幸，他在想如果他那时没有去油茶村，留在省城的话，是不是也会被绑着，在街上到处游行。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老周听着他们的言语，心里十分不屑。
人生活在大时代里，无不跟随洪流再走。人云亦云，真真假假，谁都想置身事外，谁都无法置身事外，为了不涉及自己的利益，我们可以站在人多的一边，以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至于是是非非什么的，已不再重要。一味的抗争，还不是弄得个身败名裂。
村长打听到地址，扯着老周走，老周还想跟着游行队伍看。村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好说歹说，老周没有再跟。
李国平待的是家榨油厂，工厂车间很大，全市的油茶籽大多放在这里榨。
老周和村长进了厂，眼前的工厂却是一片破败的迹象。机器大部分停了工，几个工人在收拾着散落一地的有茶籽。老周和村长刚想过去问问，身后一人叫住了他们。
“你们什么人？”
老周和村长扭头，看见那人估摸着二十左右，戴着副眼镜，手臂上套着顶红袖章，傲着头，凶着脸看着他们。
村长笑着说：“你好，同志，我们来找李国平，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年轻人一听李国平，脸色有些变化，不屑的说：“你们是他什么人？”
老周说：“我们是他村里的人。”
那人哼了一声，说：“我以为他家里人都不管他死活了咯！他不在这里！”
村长急忙问：“他去了哪里？”
那人又说：“关了几天，送到城西挖煤去了！”
老周实在看不惯那人，忍不住的上去，逼近了说：“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好好的抓什么人，看工厂这样也是你们弄的吧？”
那人说：“你想干什么，你没看我手臂上的红袖章吗？我们是按上级的指示做的，他带头闹事，当然要送去劳改，没让他上街上戏台就算好的了。怎样？你还想打我不是？”
村长拉住老周的手，他知道这些人惹不得，别说他们，就连革委会的人也要给他们红卫兵面子。
老周指着年轻人的鼻子说：“你们落不了好下场！”
那人急了，大声的骂道：“干你娘的，你再说，信不信我叫人抓你关牛棚。”
村长一边扯着老周往外走，一边陪笑脸说：“同志，你别生气，他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我来教训他。”
那人也不知道眼前的底细，不敢真叫人，他们这些人精明得很，瞧老周打扮不同，不像乡下人，又丝毫不惧怕他，想着肯定有什么后台。
“快带着他出去。”他朝着村长恶狠狠的说。
村长半推着老周出了厂。
“你不拦着我，我就给他一耳光。”老周啐了一口说。
“你说什么呢？再说真关你了！”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到了他们身后。村长吓了一跳，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不说了！”
赶往城西的路上，村长才缓缓的说：“老周，你的臭脾气又犯了，还好我跟着来了！就你，还没有问清楚国平的情况，你自己又就进去。”
老周忿忿的说：“不是，你瞧瞧那是什么人，做的什么事，真是没人教训。唉，这什么世道，怎么比革命时期还乱呢？”
村长看了一眼老周，说“革命时期？老周啊，这就是在革命啊！”
两人匆忙的穿过大街小巷，去往那座吃人的城西煤矿，也不知道李国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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