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允难过到极点的时候，会一个人静静地游走，直到把愤怒、自怨自艾、悲伤，都挥发。已经八点了，她还不想停下来。
桂香馥郁的夜晚，月色如水，冷冷的空气，时不时被拨动，从裸露的皮肤，一直凉到人的心里。
陈允猜到今天会收到花，却没想到会被满怀的鲜红刺伤了眼。
一大早，刚到单位，就有快递员送来一大捧花，是99朵玫瑰。接过来的瞬间，陈允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让它立马从地球上消失。
取出里面的卡片，她冷冷扫了一眼，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大方地把花送给了喜欢玫瑰的同事。
她看着置顶的微信，上面充满爱意的互动，忽然溢出满满的讽刺。
今天是她的生日。按照惯例，本该收到一大捧有着淡淡香味的向日葵，而不是红色玫瑰，称呼是小允的手写便签，不应该变成以“Dear”开头的打印卡片。
这一天，陈允双手在劳动，精神在摸鱼。因为她的脑子里，除了那个人，什么都塞不进去。
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不用那么辛苦地挤在眼眶里了。陈允抱怨自己：就一束花而已，为什么每次都要期待。
她拎着高跟鞋，越来越狼狈。因为平足，每次报复式压马路，都像是在报复自己。路越走越长，心底却还是疼得要命。
不知不觉，她抬起眼，看向远方。原来，不知不觉，她又走到了母校门口。
门口的围墙，靠着一个人。不知道你们是否相信磁场。陈允在那一瞬间，就感受到，那肯定是柏怀青。
再走近些，发现他的西装有些凌乱，没有打领带。他低着头，手里握着手机，一动不动。
一声碎响，陈允把鞋丢在了地上。
2
他抬头的一瞬间，陈允看到他疲惫的脸、睫毛上的晶莹，和瞬间变亮的眼睛。
他笑着跑到陈允的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嗓音沙哑地表达委屈：“小允，你为什么要拉黑我！我们相隔6个小时的距离，说好不可以让对方找不到的！”
陈允的身高只到柏怀青的肩膀，她微微仰头，松开手，然后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她爱了6年的人。可是，她不想再等待了。
“柏怀青，拉黑你，当然是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不想再看到你。”说完这句话，陈允的嗓子更疼了，眼泪也根本藏不住。
陈允极少喊他全名，平时都是叫“怀青”，故意软软糯糯的。现在，她的话语里，没有多少力气，听上去，也没有多少感情。
这句话，很锋利，让柏怀青一下子失了神，继而眉头紧锁。
他上前把她搂入怀里，拍着她冰凉的肩膀，在她耳边安慰道：“你误会我了，我是帮领导订的玫瑰，不小心寄错了，是我的错。向日葵，我补给你，原谅我好吗？”
异地恋最大的痛苦是，明明很相爱，却常常像活在平行世界里，时空都不同步。
就像此时，陈允心灰意懒，三年来所有的孤独、失望、争执、谅解，都一起涌过来。
原来，从未忘记。她还是想回到最初，追究这一切的根由。
“临近毕业，你为什么忽然选择去上海，在我参加银行招聘的整个过程中，你从未提起。你的未来里本来就没有我。”
陈允盯着柏怀青宝石般的眼睛，想要看到真正的答案。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小允，我是为了你。”
每次吵架，都是这句。陈允终于不想再问了。她的答案在脑子里，已经盘旋了一天，越来越清晰完整。
“怀青，你不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我们分手吧！这次是认真的。看在我已经28岁的份上，你让我好好回家吧！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3
说完这句话，陈允穿上鞋，扭头就走了。以最快的速度打车回家，逃离这一场迟来的分别。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允彻底陷入忧伤，就像渐渐变凉的空气、越来越深的秋。她不怪他，更不恨他。因为是自己要分手的。
好朋友虽然也支持她放弃这段纠葛，另觅良缘，但还是觉得很突然。就因为柏怀青把送花的地址搞错了？
她对朋友说的是，你不懂，因为你不是我呀！说着在乎，做不到，有什么意义呢？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工作受挫的时候，生病无助的时候，为了他和父母争吵的时候，他都不在。
她决定，要把爱自己放在第一位了。可是，真的失去他，她还是无所适从，控制不住思念。
6年前，陈允听了家里的意见，考了本校的研究生，离家近。日夜相对的校园，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新鲜感了。
原本，她对于认识新同学，也不是很在意。
好像，22岁的她，已经有了很好的朋友，彼此像冬天的充电宝、夏天的冰奶茶一样，一起度过了美好的高中、大学时光。
开学前夕，陈允在宿舍里百无聊赖，忽然新生群里有个人加自己QQ。
“同学你好，我是柏怀青，未来三年，请多多指教。”
陈允觉得这个人文气十足，点进空间相册，居然没有本人照片。再看看日志，有不少原创小说，还有书评，这引起了陈允的兴趣。
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她很喜欢有才华的人。那篇关于《平凡的世界》的书评，写得非常动人。
两个人QQ聊天，你来我往，有时候还会熬夜到一两点钟，没有见面，就好像已经是朋友了。
过了两天，看到他在群里发布消息，才知道他是未来的班长。陈允握紧了拳头，她问了室友才知道，柏怀青加了班上所有同学。
她很懊恼，自己好像有点自作多情了，以为自己对他很特殊，普通同学而已。
终于开始上课了，网友要见面了。陈允坐在第一排，她回头，想要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宿命般地认出他。
忽然，最后一排有个穿白色衬衣的男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随着他越走越近，陈允越来越紧张，她几乎可以断定，他是柏怀青。
他绕到陈允的桌前，轻轻把书放下：“你是陈允对吧！我是柏怀青，上次你说没有微观经济学的教材嘛，我有多的，这本给你用。”
没有人起哄，可是陈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甚至不敢认真看他的脸，只记得，他的眼睛很好看。
4
陈允一直记得，那个清晨的日出很美，像柏怀青的笑容，给人一种朝气。
那天，陈允难得起了个大早，就想着早点去教室看看书算了。走到图书馆的时候，忽然就想往旁边的东门绕一下，东门出去就是翡翠湖，她记得柏怀青说过他每天都去那里晨跑。
她站在东门门口，静静地看着眼前晨辉的缱绻。
忽然，就看到他跑了过来，阳光略过他额头的发丝，透亮闪烁，一如他比向日葵还要灿烂的笑容。
互相说了句好巧，闲聊几句，又各自走开了。看似没有什么波澜，可是，天知道，陈允的心疯狂地乱跳。
后来，柏怀青说，那次相遇让他坚定了追求她的决心。他把这个偶遇，看作是爱神的启示。
校园恋爱确实非常美好，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在路灯婆娑的夜晚漫步，一直走到宿舍关门的前几分钟。她很懒，他很勤奋，他一直牵着她往前走。
一切本来都很浪漫，直到快要毕业时，陈允的爸妈说要到学校来，请柏怀青吃饭。从那以后，他的神情，好像总有些凝重和落寞，直到他忽然决定独自去上海工作。
想到这里，陈允的头就疼得厉害。如果当时，她舍弃自己的银行Offer，跟他一起走，现在会不会过得很好？
可惜，没有这个选项。柏怀青不曾希望过，她父母也绝不可能同意。
凌云的电话终于来了，比以往迟了很久。
他是柏怀青的研究生室友，当时没少当过他俩的电灯泡，毕业的时候，也去了上海。每次吵架厉害的时候，他都会打电话过来，帮着自己的好朋友说和。
电话那边的凌云，语气很不客气：“陈允，我不废话。我不管你怎么折磨怀青，我只想说一件他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
“要是我不想听呢？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你不听，对他不公平。他有多骄傲，你知道。可是，他的优秀在你父母眼里一文不值。你还记得你父母请他吃过一次饭吧！”
“他听到你妈和你爸说，这孩子是山里出来的，一穷二白，搞不好是个凤凰男。你看他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别扭，跟偷来的似的。”
“那天晚上，柏怀青拎了十几瓶啤酒，在翡翠湖边坐了一整夜。我从来没见他醉成那样。他说，我爱小允爱到了骨子里。这身傲骨，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5
陈允的心狠狠被刺痛了。那个她一直欣赏的阳光男孩，竟然如此挫败过。
她记得那套衣服，工装裤搭配飞行员夹克，是她陪着一起逛街买的。
怀青多数时候都穿衬衫，衣服款式有些旧了，陈允想给他换一下风格，显得活泼一点。当时，还特地买的不错的牌子，花了2000多块钱，明明就很帅气。
当时怀青对于那次见面，非常重视。提前问好爸妈的口味偏好，订好餐馆，还特地跑到学校门口去接，礼貌周到。
她知道怀青家里条件不好，但是她从来没有觉得重要。两个人一起奋斗，不就好了。
以前，她总是怪他一个人出走。现在，陈允有些明白了。
他是想要用5年时间，去大城市，在更好的平台心无旁骛地打拼。他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创造一个强大的柏怀青。
想想也是，她的爸妈都在银行干了一辈子，掌控欲那么强，又世故精明。要是在同一座城市，肯定要对他的工作指手画脚，对我们的规划旁敲侧击。时间久了，爱情也会变质的。
临近毕业的时候，因为工作的事情，陈允和柏怀青爆发了一次很大的争吵，差点就分手了。现在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那天，陈允银行笔试成绩排名出来了，入围面试，高兴地让柏怀青帮忙辅导一下。
柏怀青叹了一口气，告诉陈允，他被上海的证券公司录取了。陈允听到后，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走。
她被拽住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了。
柏怀青赶紧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哄着说：“小允，你不要着急，听我说，这家证券公司很厉害，而且总部就在上海。给我五年，我一定能发展得很好。”
陈允根本听不进去。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场不辞而别，他背叛了她。
“柏怀青，你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现在才说，是要分手吗？”
“当然不是啊！我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打算，从认识你开始，我最向往的就是，给你最浪漫的婚礼，和你共度余生。”
“柏怀青，三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我不需要风风光光的婚礼，也不要大房子，我只要跟你在一起。你就不能不走吗？”
“对不起，小允，我一定要走。”
“那我面试不去了。我跟你一起走。”
短短几分钟，陈允居然已经原谅了他的自作主张。她很难过，感觉自己的爱，超过了对方，所以她才会妥协。她没有想到，柏怀青会那么决绝。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走。如果你非要去，那我们就真的分手。”
6
为什么没有分手？因为陈允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怀青还要可怕。
现在她也想通了，真的跑到上海，爸妈肯定要追过去。到时候，他们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直到现在，她的妈妈还总是埋怨：“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这么不负责任，这么长时间在外地，搞不好早就把你忘了。给你介绍那么优质的相亲对象，你就是不去！”
特别奇怪，越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越是能说出刺进心底的话。
异地之后，陈允和柏怀青在一起的时间，很快乐，但是总是太短。她本来想着，一年的节假日，加起来也挺多的。
原来，异地恋会让时间流动的速度极度不平均。等待的时候，日日漫长，比蜗牛还慢。见面的时候，又像长了翅膀。
很多次期待落空的时候，陈允会生出一种隐隐的不确定感。他真的有那么忙吗？他真的爱我吗？他如果真的非我不可，当时一定要走吗？
现在，她明白了。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
陈允想要立刻见到他，告诉他，谢谢你一直都留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放弃。
她以最快的速度，提休了年假，买了高铁票，收拾了行李，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化上最好看的妆。
过了8个多小时，已经晚上10点了，她终于来到柏怀青的公寓门口。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拿出镜子，浅浅补了一下妆，忍不住偷笑：这么大的惊喜，会不会砸晕他？
一次，两次，三次。她敲了三次门，居然没有任何回应。好吧！家里没人。没办法，没有惊喜了，只能打电话了。呃，差点忘了，柏怀青还在黑名单里，没有出来呢！
电话也是打了三次，才接通。听到他的声音，她的眼泪就出来了。
“小允，你原谅我了？我好想你。”
“你在哪呢？都几点了，还不回家，跟谁在一起呢。”
过了好几秒，陈允才听到他惊喜的笑声：“你来了是吗？太好了。你现在打车过来好吗？我现在就想见你。我们部门在加班呢。”
挂了电话以后，陈允再次认真地补了一次妆。
7
进了公司电梯，陈允开始幻想，等会一开门，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柏怀青在深情等待。
结果，空空如也。深夜的写字楼，很安静，有点吓人。陈允顺着走廊，找到投资银行部，然后，她就看到了他和一个女人。
他低着头看资料，看不清表情，细长的手，转着一支笔。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可是，那个女人，是不是离他太近了点，肩膀都要碰到了。
陈允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决定不能丢人。她甜甜一笑，轻轻敲了一下门，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怀青，我来了。”
柏怀青听到声音，抬头，迅速站了起来。他冲过来，下一秒，就把陈允抱进了怀里。
“我以为，真的要失去你了。”
陈允感觉到脖子凉凉的，好像有水滴进来。她捧着他的脸看：“喂，你不会哭了吧！快放开我，疼，有人在看你呢！”
她面对着那个女同事，真的好尴尬。同事的表情，没有被惊到，倒是一脸姨母笑。
柏怀青终于舍得放开陈允了，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做个自我介绍。
“小允，这是我的同事方媛。方媛，这是我女朋友。”
“知道是你女朋友哦！都秀那么久恩爱了。万万没想到，加个班，还得吃狗粮。”方媛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了。
这一笑，在夜晚的寂静里格外突兀，接着，又好几个人围过来了，热情地和陈允打招呼。
这时，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挤开了其他人，激动地说：“你就是小允吧！终于见到你了。上次我老婆收到一束向日葵，还有个称呼是‘小允’的情书，审了我好久。最后还是怀青去解释了一下。但是我老婆还是经常怀疑我们串供。”
这话一出，现场立马热烈了起来。
“陈允女士，听说你要和柏青分手，他回来以后，黑眼圈，足足挂了两个礼拜。你看他瘦得，都帅得不明显了。”
“还是很帅的。小允同学，怀青对你的情谊，日月可鉴，公司的联谊，他可是从来不参加的。”
“岂止是不参加联谊，但凡哪个女生热情一点，他的下一句话一定要带上‘我女朋友’几个字。真的是男德典范。”
“……”
这大概就是社死的感觉吧！她的脸颊火辣辣的，肯定比番茄还红。好想一秒控制局面，于是，她气沉丹田，大喊了一声：“谢谢大家，我们下周就要领证了，到时候请大家吃喜糖。”
果然，瞬间，空气凝固了。过了几秒，大家又激动了，气氛更加热烈了。
陈允扭头看了看柏怀青，才发现他好像变成了木头人，嘴巴微张，错愕在那里。
柏怀青明白了，她估计是为了赶紧逃离这里，就对着吃瓜群众笑着说：“亲爱的领导，各位同僚，请允许我早退，我要回家陪我夫人了。”
8
回到住处，柏怀青弯腰从鞋柜里拿出毛茸茸的粉色拖鞋给陈允，让她在沙发上休息一下，转身去给她倒水喝。
他摸了摸陈允的头，说：“你肯定饿了。我去给你煮西红柿鸡蛋面，我现在手艺可好了。”
陈允看着他的背影，一身正装，系着粉色围裙，袖子挽着，少了很多清冷模样。
她很少来这里，一年不会超过三次。可是，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有家的感觉。小小的公寓，没有客厅，一进来，卧室一览无余，可是，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沙发是她喜欢的橘色，窗帘是向日葵，床上用品是机器猫，连厨具都是可可爱爱的。
柏怀青说过，他希望工作之外的每时每刻，都可以身临其境地想念她。
吃完面，他俩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陈允仔细地看了看柏怀青的脸，真的瘦了好多啊，脸色好差！是因为工作太忙，还是为她伤心？
“小允，你这突然袭击，我太幸福了。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下，我要是出差去了，你岂不是要哭死。”
“废话，我有那么笨吗？我不会问凌云啊！他说你最近有个重要项目，两三个月，别想离开上海。”
陈允往柏怀青的肩膀蹭了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怀青，你是不是曾经恨过我妈妈？凌云都告诉我了。”
陈允本以为他会皱眉，没想到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勾起了嘴角。
“小允，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没有恨过。她爱自己的女儿，没有任何不妥。我也很希望，更有能力去爱你的爸爸妈妈。”
柏怀青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继续说：“我走，并不完全因为你妈妈的一句话。你还记得研二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重庆旅游吗？”
“当然记得！因为我想吃最正宗的火锅。我玩得很开心。”
“没错，我也很开心。可是，我为此花掉了兼职攒下来的下个学期的学费。后面又开始拼命地赚钱。”
“啊？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早知道，就不坐飞机了，坐高铁也是一样的。”
“可是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呀。你妈妈的话，只是催化剂，它让我深刻意识到，我们两个家庭不是一个层次。我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把你接进我的世界。”
听到这里，陈允心疼地抱紧了他：“怀青，你不可能不知道的。我们相爱，就是在一个世界里了。”
“我知道，可是你的父母不在呀！你在我们之间被动拉扯，会受伤的。”
“好啦，谢谢你的高尚。我困了，我要睡觉。”
聊完心事，陈允如释重负，她突然就困得晕头转向。赶紧洗漱好，躺到舒服的大床上了。
柏怀青疲惫到了极点，但是他舍不得睡，感觉怀里渴望已久的温存，那么不真实。
“晚安，小允。哎，你什么时候回去上班啊！”
陈允已经困得不行，断断续续地嘀咕：“不回，偷了户口本，套牢你。”说完就沉沉睡过去了。
9
第二天一早，迷迷糊糊间，陈允听到柏怀青在阳台打电话，一看时间，才七点钟。她想着，这几天，要和他一起吃早饭，送他上班，绝对不能睡懒觉，就赶紧爬起来了。
等她穿好衣服，柏怀青也打完电话进来了。一觉醒来，就见到可爱的顺毛男友，陈允快乐地飞上了天，在床上蹦了几下，笑着开玩笑：“相公，一夜不见，你怎么变得更帅了呀！这几天，我要做你的护卫，和你形影不离。高兴吧！不要偷乐，尽管笑出来。”
柏怀青却笑得不太厚道：“老婆大人，可能我无福消受了。岳母大人刚刚说了，你要是不赶紧带着户口本滚回去，她就要来拿人了。”
说完他还看了看手表，说：“我给你买好票了，是10点钟的，不急，你可以慢慢洗漱、吃早餐、化妆……”
话还没说完，陈允的枕头已经飞过去了。
“柏怀青，你这个小人，告状是吧！你到底是哪头的啊！不想跟我结婚是吧！还有，我昨晚都忘记问你了，上次分手，都一个月了，你为啥不找我？”
柏怀青抱起站在床上气急败坏的炸毛老婆，然后转了好几圈。停下来后，陈允还在眩晕中，脸颊就被他的手挤成了兔子。
“好啦，傻瓜，偷来的幸福，我不能要！相信我，等我，很快。”柏怀青的语气里充满了宠溺，可是又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就等呗！谁怕谁啊！”陈允无奈得很，只能认命了。她当时被吸引的，不就是他的一身正气嘛。
想当初，陈允用三个词给闺蜜形容柏怀青的时候，用的是“外表清冷、内心温暖、一身正气”。
很奇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更是青春阳光的模样。怀青让人感觉到的气息，更多的是正直。
所以，他不认可用偷来的户口本结婚，也是可以理解的。当时既然答应了等他，就等到底吧！天荒地老，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气势不能输。这一个早上，陈允像个女土匪，在摔摔打打中忙碌。
而柏怀青，只能在线卑微了。帮忙收拾行李、喂早餐、递口红，没完没了的小跟班。
10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可能因为陈允最近的心情比烟火还要灿烂，所以觉得并不漫长。
这天加班开会，下班已经很晚了。陈允走出单位，外面已经灯火通明。
一转身，她看到了抱着一大束向日葵的柏怀青。他应该等很久了，脸上的光影，有沉寂的味道。
陈允顾不上有些磨脚的高跟鞋，飞奔了过去。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居然还有惊喜啊！哎？今天是工作日，你为什么没有上班？”
下一秒，柏怀青没有回答，而是缓缓蹲了下去，呃，不是蹲，是单膝跪地。
陈允叹气扶额：不是吧！要求婚吗？我穿着工作服哎，很丑哎！而且，马上会有同事出来啊！这个土味偶像剧的桥段呀！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没有提前培训这个人生大事呢？
果然，他拿出了戒指举高高。看在他深情似水的眼神，陈允决定，保持冷静，不破坏气氛。
“小允，遇到你，是我29年人生里，最大的幸运。能够娶你，是我后半生最大的幸福。嫁给我吧！”
终于说完了，陈允一把捞起他，抢过戒指戴了起来。她看到不远处的几个同事，已经在鼓掌了。
“我答应你，就算是睡着的我，也会答应的。你还没说呢？你怎么回来了，怎么突然决定要结婚了？5年还没到呢！”
“这几个月筹建的项目结束了。总部要在这里设分公司了，我申请回来了。这就是上次分手，一个月没有找你的原因，一方面是太忙，另一方面是说什么都不如做到重要，对吧！”
陈允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心里的大石头忽然就变成了棉花糖。她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柏怀青。
“这段时间，你一定累坏了。其实，你做得已经足够好了，没有必要那么逼自己。走，跟我回家吧。”
“小允，如果你家人始终认为我无法与你相配，那我不就辜负了你的深情？不回你家，去你妈妈家。我和她讲过了，今晚要去吃晚饭的。”
“哎，我妈为什么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变成一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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