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是战国时代楚国春申君黄歇的封地,因此上海又被称"春申"。《春申旧闻》是一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生活在上海的名人,趣闻逸事的结集。
出身世家的作者陈定山(1897年~1987年),家境富裕,能书擅画,混迹上海滩上层社会,与当时的社会名流结交,掌握了很多大上海的名人典故。
陈定山与徐志摩交情甚好,因此对徐志摩和陆小曼之间的纠葛比较熟络。
《春申旧闻》里,记载着徐志摩和陆小曼产生矛盾,并负气出走的详细经过:
一日,小曼忽发奋不吸戒烟,将广州的玻罩和西太后御用的景泰蓝烟枪,一起从窗槛里丢下楼去,却打破了志摩的眼镜。志摩也一怒而重返北平,临行他写了一首诗,有: “我悄悄的来,又悄悄的去,不带走天空一片云彩。”
谁知后来,竟成了诗谶。说不回来,他又回来了。这是一·二八事变那一年的秋天,他不高兴地告诉我,说: “这次是小曼连打十几个电报将他催回来的。但是到了上海,就吵了一场架。”我说:“你们为什么不离婚?”他苦笑说: “瑞午不是好人,我要保护她。”我感觉志摩爱情的伟大,他真能为小曼牺牲一切。他这次仅耽了三天,就要走。临走的那一晚,到我家里谈了一夜。我们也有个烟榻烧着玩儿。他要十云替他烧一口,十云说: “你不是不吸的吗?”他又苦笑笑,说: “我要尝尝它,到底是什么滋味?”
这天,他说了许多话。志摩一生,我没有看见他发过愁,也不见他发过怒,以上的怒,都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天亮了,他才去,他就是这天坐飞机回北平去。我一睡曚昽,忽然电话铃声大振,我感觉得心跳,赶下楼来,一听是小鹣的声音,他告诉我: “志摩的飞机在济南遇难。”我把电话筒一掷,失声大哭起来。
在徐志摩出事后,郁达夫回忆徐志摩离开时说:“当时陆小曼听不进劝,大发脾气,随手把烟枪往徐志摩脸上掷去。志摩连忙躲开,幸未击中,金丝眼镜掉在地上,玻璃碎了。” 从郁达夫的言语中,可以证实,《春申旧闻》关于徐志摩陆小曼产生矛盾的记载,还是比较可信的。
1931年11月19日,徐志摩为赶赴在北京林徽因的报告会,搭乘中国邮政飞机,飞机在济南党家庄失事,一代才华横溢的诗人,就此陨落。
徐志摩出事后,引发当时社会文化圈震动,徐志摩葬礼上,很多名人送去了挽联。后来有多人发文纪念徐志摩,徐志摩一手创办的《新月》,特地出一期“志摩纪念专号”,专门刊登徐志摩友人们的悼念文章。
徐志摩的葬礼,是在万国殡仪馆举行。在徐志摩的葬礼上,却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据定山在《春申旧闻》里,记载了徐志摩大殓时的一个片段:
志摩大殓在万国殡仪馆,吊丧的人真不少,尤其学校里的青年,排着队来瞻仰中国的拜仑。他是大诗人、大情人,而他心中所含蓄着,没有发泄出来的正有不少的怨,爱的诗句,和巧克力一样,浓得化不开。我对他的遗容,想着他前夜的光景,不觉眼泪潸潸地流下来。
在灵边却哭倒了两个人,一个陆小曼,一个张幼仪,而吊者也无形中分成两班,彼左此右,无形中有一界鸿沟。
我不忍看了,便向他遗体默默地安慰了一番,后来我和小鹣正在庐山扶乩,沙盘里忽然写出“我悄悄的来,又悄悄的去,不带走天空半片云彩”。这天,陈散原先生、刘成禺、钱瘦铁都在座,大家骇然离座,沙盘上又写了三个字: “她好吗”,便寂然不动了。后来我们告诉小曼,她哭得很悲痛。
扶乩,是民间的一种占卜方法,又称降笔、请仙等。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据说在扶乩中,被问询逝人的魂魄,会附体到扶乩的人身上,从而写出一些字迹。扶乩是旧时代民间,活着人与逝去人的沟通方式。
《春申旧闻》这段言辞灼灼的记录,骇俗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给人带来一丝惊奇。
事实上,其实徐志摩罹难前,曾有多次机会,可以避开那次死亡飞行。
11月18日和陆小曼口角几句后,徐志摩离开家,乘车到了南京,住进何竞武家。徐志摩算搭乘张学良专机回北京,但不巧的是,临行前张学良因事改期。为了出席19日晚,林徽因在北京举行的学术会,徐志摩托关系,找到19日早上飞往北京的“济南号”邮政飞机。
在登上这架政飞机前,徐志摩有些犹豫了。他给陆小说:“徐州有大雾,头痛不想走了,准备返沪。”
不知道什么原因,徐志摩没有返沪,还是登上了那架飞机,开启了死亡飞行之旅。
由于当天大雾,飞机在济南附近撞到开山,这年徐志摩刚好36岁的本命年,飞机上同时陨命的机长王贯一,副驾驶员梁璧堂也是36岁。开山海拔不过330米,机长和副驾驶均是南苑飞行学校毕业,经验丰富的飞行员。
这场事故里的巧合,在当时就被人发掘,登上了报纸,一时间各种说辞纷纭。
徐志摩罹难后,他的友人们,在回顾整理徐志摩出事前后言语和行为时,发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1931年11月11日,徐志摩在陆小曼数个电报的催促下,搭乘张学良专机回沪。在离开北京前的一刻,徐志摩给林徽因留了张字条,上面写着:
“定明天六时飞行,此去存亡不卜……”
本来是一次正常的回上海,徐志摩短短几个字,却写得和诀别一般。林徽因看到字条后,心里非常担心,赶忙徐志摩打电话询问。徐志摩接电话后很感动,回复林徽因说:“你放心,很稳当的,我还要留着生命看更伟大的事迹呢,哪能便死!”
徐志摩的好友许地山事后回忆说,他在北京见到了准备回沪的徐志摩。许地山问徐志摩,“什么时候回来?”徐志摩用惯常的玩笑口吻说:“也许永不再回来了。”
哪知徐志摩留下的字,开玩笑的话,几天后,却一语成谮。
徐志摩离开上海前,曾到前妻张幼仪的服装公司取衣服,张幼仪看到徐志摩有些异常,就关心地询问他。徐志摩不置可否。这是张幼仪最后一次见到徐志摩。
徐志摩出事的前一晚,据说是与韩湘眉等友人在一起。据在场的人回忆:
众人正聊得开心时,韩湘眉忽有所感说:”明天可能要出事,志摩!”徐志摩说:“你怕我死么?”韩湘眉说:“正经话,总是当心点的好”。
徐志摩说:“不知道!没有关系,I always want to fly(我总是要飞的),我以为天气晴朗,宜于飞行。”
韩湘眉问:“你这次乘飞机,小曼说什么没有?”徐志摩答:“小曼说,我若坐飞机死了,她做Merry Widow(风流寡妇)。”
杨杏佛:“All widow are merry(凡是寡妇皆风流)。”
陆小曼一直坚持不让徐志摩乘坐飞机往返京沪,这是她的坚持。徐志摩人脉广泛,常通过私下的渠道,搭乘免费的飞机来回京沪。
在徐志摩飞北京的前一晚,陆小曼挂在客厅里的一个大相框,忽然跌落下来,陆小曼感觉很不好。
徐志摩罹难前种种巧合,给徐志摩的身故,涂抹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这是命里注定,还是心理感应,已很难说清。
徐志摩为自己取的笔名:“云中鹤“ 。徐志摩一生都在追求天空般的自由。
蔡元培给徐志摩挽联写着:
"谈话是诗,举动是诗,毕生行径都是诗。诗的意味渗透了,随遇自有乐土;乘船可死,驱车可死,斗室坐卧也可死。死于飞机偶然者,不必视为畏途。"
这位文学史上,浪漫英俊,风流倜傥的情圣大诗人,人生结局正如他那首最著名的诗一样: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或许漫天花雨,就是这位诗人灵魂,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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