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归国前，就接到通知，下飞机的时候市政府会给举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但是当主持人介绍说是市委书记亲临讲话，大家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
讲话内容，大家都猜的八九不离十，没有几个人用耳朵专心听讲，只是在行为上，出于礼貌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眼睛却都在悄悄搜索后面那一大堆的接机人群里面，有没有自己的亲人。
赵锋是个例外。他双眼紧紧地盯着市委书记那张肥硕的大脸，看着他的唇形不断变化，配合着各种手势，增加了许多的亲切与威严。
接机的人群里面，没有赵锋的家人，在回国前赵锋就知道。钱思蕊在越洋电话里已经跟他说过，不方便跟着那一大群人一起去接他，她父亲说，在公开场合尽量要保持低调。不过，思蕊也说了，在出口大厅等他，只是让他晚一点出来，尽量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其实，在赵锋心里，不来接他正合适，他很不情愿在公开场合与钱思蕊见面，虽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你们在国外三年，付出了艰苦的努力，取得了优异的成绩，今天载誉归来，是全市的骄傲，也是全市未来的希望。期望你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能够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崇高宗旨，鞠躬尽瘁，当好公仆，为全市的快速发展做出最大的贡献！”市委书记讲话完毕，伴随着热烈的掌声，欢迎仪式顺利结束。
两面的人群呼啦啦汇合在一起，呼爹喊娘，无数的拥抱与眼泪。
赵锋按照钱思蕊的吩咐，磨磨蹭蹭的走在后面。其实，并没有人注意他，除了他自己，都迎来了各自的亲人朋友，都在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三年来的离情别绪，一面急急忙忙的各自回家。
老天爷非常给力，在七月时节提供了一个难得的阴天，虽然没有什么风，但是避免了大太阳的直晒，已经让所有人千恩万谢。赵锋心里更是感激老天爷，不然这么磨磨蹭蹭的在烈日下走路，可真不是什么舒服的经历。
02
三年前的那个五月，是赵锋人生的重要时刻。
当辅导员跟他说，系主任有事找他，让他去一趟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吃惊。
大学四年，跟系主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没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候，也不记得自己什么地方跟系主任有过交集，现在系主任突然指名道姓要见他，难免让赵锋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小小忐忑。
从小就在苦难中历练出来的沉稳，让赵锋有了从容面对一切的思想基础。
他爷爷在解放前置办了几十亩土地，那可是从他太爷爷那一辈就开始辛勤努力的结果，好不容易攒下些钱，趁着小日本被打跑了，眼看着国家安定了，从房屋地下挖出来积攒了多年的存钱罐。
不料想没几年，全国解放了，要搞土地清算，评定每个人的身份，因为这几十亩地，得到了一个富农的身份。
眼看是大势所趋，只好忍气吞声，钱没了，土地也没了，还弄了个特殊身份，处处挨人白眼，时时提心吊胆的，不定哪天就会被揪到主席台上批斗。
只可惜老爷子没等到文哥结束，一命呜呼。赵锋父亲弟兄三个，在那样的背景下也是时时处处低三下四，尽量的把脑袋夹在裤裆里面，不敢多说一句话。
但是赵锋赶上了好日子。从小他父母就告诉他，现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上大学了，一定要好好念书，出人头地，为家族争一口气，也为了让家族能彻底翻身。
学习上，赵锋是一路开挂，几乎就没有考试第二名的时候。小学中学，每次考试几乎都是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所以在1990年，顺利的考上了重点大学——中国政法大学。
只可惜，他父亲在他考上大学那年，突然瘫痪在床，成了植物人，本来就穷困的日子，更显得困顿不堪。赵锋父亲排行老二，叔叔大伯两家，还有两个姑姑，都尽了全力帮忙，才让赵锋一家勉强维持，才让赵锋能坚持读完大学。
赵锋从小就特别懂事，知道家里困难，从来不舍得多花一分钱。穿的鞋磨破了鞋底，捡来报纸折叠十几层垫上，大冬天的就那么在雪地里走路。别的同学一个月总要花上个七八十，百十来块，赵锋从来没有超过四十的时候。靠着处处节省，加上点奖学金，助学金，艰苦求学。
四年大学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每个人的毕业去向也基本上尘埃落定。按照分管老师的说法，赵锋大概率回到省城，在省检察院或者下面区一级检察院去做一名基层干部。至于以后的路，那就看个人造化了。
对于这个分配安排，赵锋是非常满意的，他很懂得在检察院工作的重要性，他明白那一身制服穿回村里，是何等的荣耀，这不就是父母辛苦多年，想要的最好结果吗？
03
赵锋在系主任门口停了下来，门没关，能看到系主任伏在办公桌前不知在看些什么。他刚要抬手敲门，系主任已经觉察到了门口有人，一抬头，从老花眼镜后面射过来柔和的眼神，站起来笑着说，“小赵啊，来来来，进来吧。”
系主任把正在看的什么资料合起来，装进了一个档案袋里，让赵锋坐在他对面，然后过去关上了门。
“小赵啊，这四年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考虑没有呀？”系主任还是那么慈祥柔和的样子，看着赵锋。
赵锋来的路上想了许多的可能性，但没想到是这样的随便闲聊。因为这样的问题，其实跟没有一样，考虑又能如何？不考虑又能怎样？
不过嘴里说出来的，可不一样。“谢谢您关心。肯定是服从系里的分配，在工作岗位上努力工作，对得起学校对我的培养，对得起您还有老师们对我的教育，做一个合格的人民公仆。”
老主任微笑起来，“这很好呀，不过今天我找你来，可不是听你唱高调的呀。”
系主任把老花镜摘了下来，拿起眼镜布擦拭镜片，“你这小伙子长的可是一表人才呀。刚才我看了你的档案，也了解了你的家庭状况，你不容易呀。”
赵锋稍微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好。系主任这样的聊天，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今年二十三了吧？”
赵锋点点头，“嗯，还有两个多月就满二十三周岁了。”
“有对象了吗？”
赵锋有点不知所措，脑袋里闪过孙小燕的影子，不过也就是一闪而过。“没有呢，我父母不让我在大学里谈恋爱。”赵锋笑了笑，有点自嘲的说：“再说我家这么穷，也没人跟我处对象呢。”
“工作去向，周老师跟你说过了？”
赵锋想，是不是工作安排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变化？这似乎是要谈正题的感觉。
“周老师跟我谈了，说是要让我回省城，不是省检察院就是下面市或者区一级的检察院。”
“嗯，这个安排也不错了。”系主任稍微停顿下，又把老花镜拿下来擦拭。
“想不想留在北京呀？”
系主任声音不大，可是听在赵锋耳朵里，却好像炸雷一样，嗡嗡作响。他没有马上回答，抬起头看着系主任，过了一两秒才说：“我服从系里的分配安排。”
“呵呵呵，你这小子，”系主任笑了起来，“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要不表明态度，我可就当你不想了啊。”
赵锋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怎么会不想呢，只是不敢想，我怕自己不够条件。”
“毕业分配方案，肯定是会有调整的，最终确定日期要到七月初呢。”系主任把老花镜戴上，用手扶正，看了看，好像感觉没擦干净，又摘了下来，继续用眼镜布擦拭。
“跑题了，跑题了。”系主任笑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今天找你，是想给你介绍个对象呢。”
赵锋有些错愕了。这个问题，比毕业分配留在北京更让他出乎意料。虽然想过几十种可能，但是说什么也不会想到系主任会给他介绍对象。
“刚才你不是说没人愿意跟你处对象吗？我给你介绍一个。”看到赵锋脸上的红晕，系主任又说：“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们这是因为上大学耽误了，要是在你老家，跟你一般大的伙伴，是不是有的都生小孩了？”
赵锋想起比他小了不到一岁的堂弟，孩子都会走路了，脸上泛出微笑，“可不是，我堂弟比我小一岁，孩子都会走了呢。”
“所以说呀，你不要不好意思嘛。我想给你介绍一个，行不行呀？”
赵锋脑袋里超高速的想了一遍，其实也就一秒钟的工夫，他突然意识到，留在北京与介绍对象，这两件事之间可能会有什么联系，“当然行呀，就怕没人看得上我呢。”赵锋努力的平静着自己波涛汹涌的思想，让语气尽量轻松。
“你长得这么帅，怎么会看不上？我是没有闺女，要是有，先就把你占住了，不能让给别人。”系主任呵呵笑着，“我既然给你介绍，肯定是已经研究过你俩的条件，你俩肯定合适。”
系主任拿出一张照片，是一张一寸的证件照，免冠正面彩色的头像。“这个姑娘，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我以前也没见过，据说是有点胖，就这一个缺点，别的方方面面都挺好，比你小一岁，也是今年大学毕业，是清华的。”
系主任把照片递给赵锋，“你看看，有什么意见没有？我跟你说啊，这姑娘家里，可不是一般的家庭，你要是跟她成了，留在北京那就顺理成章了嘛，因为她家就是北京人，你就有了留京的理由，我也好给你调整分配方案了呢。”
04
留在北京，那是所有同学梦寐以求的分配结果，但是赵锋不算。他真的只是在梦里出现过，脑袋里在清醒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想。没有家庭背景，没有当官的亲戚，仅仅靠成绩好，那是没有希望的。所以当周老师告诉他能回到家乡省城工作的时候，已经是喜出望外，不敢再有别的指望了。
是呀，凭他自己的努力，上了大学，进入省城，对于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庄，已经是百年不遇的大人物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去学校大门口的路上，赵锋开始想象那个叫钱思蕊的姑娘，究竟会胖到什么程度。系主任没有给出具体说法，他也没好意思问那么详细，系主任也说了，他没见过，要是别的条件没啥意见，俩人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系主任没跟他一起来，只是让他在下午六点四十的时候，到学校大门口外面左侧花坛那里，有几颗松树的地方，还有一组汉白玉的石桌石椅，在那儿等着就行，那个姑娘也会在那个时间过来，俩人见个面。
“环肥燕瘦”，赵锋突然就想到了这个词。他提前十分钟到了那个地方，坐在石椅上，上身挺得直直的，两个胳膊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十指互握。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第一次相亲，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大约六点四十的时候，没有那个胖胖的姑娘出现，赵锋有点不知所措。再等两分钟还是离开？
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学校大门口，赵锋没太注意，只是稍微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车门打开，有人下了车，轿车车身突然往上一抬，一下子吸引了赵锋的注意。他想，刚从车里下来的这位，那得是有多胖啊，才能让轿车有这么大的起伏。于是忍不住抬头认真张望。
轿车已经离开了，一位姑娘，确切的说是一位特别肥胖的姑娘，缓缓向他走来。姑娘个子很高，估计接近一米七，除了头部以外，从上到下几乎都是一个截面，笔直的粗壮。
赵锋明白了，为什么只给他看一寸免冠照片。因为这个姑娘，如果单看头部，其实并不算很胖，最多给人的印象就是有些发胖而已。但是要是看整个外形，那就不是普通发胖的感觉了。那是，那是，找不到合适比喻的胖。只能用一个字：胖。
赵锋本能的想逃离，但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不但不可以，他还要认真对待才行。系主任说过的关于留京的话，把他钉在了地上，也让他保持了足够的冷静。
在钱思蕊距离还有七八米样子的时候，赵锋站起来，脸上微笑着迎上去，“是钱同学吧？”
“你是赵锋？”从语气里能听出姑娘的开心。
赵锋一米八二的大高个，身材修长挺拔，再加上白皙的皮肤，不论站在哪里，都是玉树临风，潘安再世，一下子就能吸引无数女孩子的目光。
“环肥燕瘦”，赵锋心里清晰的闪现着这个词汇，他想，对美丽漂亮的认识本来就没有统一的标准，何况，说不定这真的就是他能毕业留京的唯一方法呢。
在这样的思想基础下，赵锋跟钱思蕊的第一次约会，在温柔和睦的气氛下，进行的无比顺畅，仿佛命中注定的缘分，悄然绽放了美丽的爱情之花。
05
钱思蕊，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几个月前，北京市大学生篮球赛决赛在清华大学体育馆举办，她一眼就看上了球场上英俊潇洒的赵锋。
其实，她父母为了思蕊的婚姻大事，早就开始了准备，但是不是思蕊看不上，就是男方条件不合适，一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
思蕊自从那天在体育馆看了赵锋一眼，心里思思念念就再也放不下了。虽然她知道父母多半不会同意，还是直接跟父母摊牌，反正就是喜欢上了，让他们想办法撮合。
思蕊父母考虑一晚上，第二天安排人去从侧面了解赵锋的情况。过了几天送来了书面汇报，大致就是一个农村的穷小子，他爹瘫痪在床，还有一个妹妹，初中毕业后辍学在家。本人学习一贯优秀，没有任何污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家庭成分是富农，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在乎这个了。
思蕊父母仔细端详着赵锋的照片，做了决定。
赵锋与思蕊见面的第二天中午，负责管理宿舍楼的刘阿姨过来敲206号门，“赵锋在吗？楼下有人找。”
赵锋下楼，一个穿着夹克衫的中年人在等他，脸上满是笑容，“您就是赵锋先生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把手里拎的袋子递给赵锋，“这是钱思蕊女士让我给您送来的，麻烦您签收下。”
赵锋没想到钱思蕊会这么上心，更没想到会主动给他送礼物，他脸上微笑着道了谢，那个中年人飞快的走了。
袋子里面是一身西服，还有领带，衬衫，皮鞋，包括袜子，一应俱全。最难得的是，赵锋穿在身上一试，居然没有一件不是那么的合身熨帖，仿佛量身定制的一般。
宿舍里的几个同学突然见到有人给赵锋送来这么考究的衣服，都羡慕不已，纷纷打听怎么回事，赵锋笑笑说，一个远方亲戚，不知怎么突然挣了钱，以前父辈对他家有过恩惠，是报恩来了。
袋子里还有一封信，钱思蕊约他晚上去莫斯科餐厅吃晚饭。里面有详细的介绍，包括需要注意什么等等，几乎面面俱到。赵锋知道莫斯科餐厅，知道是北京最古老的一个西餐厅，属于高消费场合，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进去。
昨天俩人见面后，先是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后来沿着校园外面的围墙溜达，彼此都有些羞涩，话不算多，多数都是问答体，大概过了一小时，赵锋说要不一起吃点饭吧，挺晚了。
钱思蕊说跟家里说好了，一会儿会有车来接她回家，“明天吧，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
赵锋当时以为钱思蕊就是那么一说，因为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也没说好具体去哪里吃饭，没想到钱思蕊居然记住了他宿舍的位置，派人送来了衣服。
她家庭是个什么样子呢？赵锋心里有些犯嘀咕。系主任说过，她家庭不一般，看来不仅仅是不一般呢。
06
“赵锋，赵锋，我在这儿呢。”钱思蕊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赵锋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出口大厅。思蕊的身材，让赵锋大吃一惊。
原来上下一般粗如一个大水桶的样子不见了，居然有了一点点曲线，不像以前只能通过高度来判断哪里是胸，哪里是腰，现在似乎可以通过直径的变化来判断了。
思蕊在电话里说过，这三年一直在坚持减肥，有了一点效果，但是并没有说效果是如此的明显。看着赵锋吃惊的眼神，思蕊开心的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吃惊，怎么样？是不是给了你惊喜？”
赵锋张开双臂，抱住扑过来的思蕊，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又赶紧松开。
“欢迎赵先生学成归来，”三年前给他送过衣服的那个中年人紧跟在思蕊后面，这时候上前一步接过赵锋手里的行李。
“谢谢李叔。”赵锋已经跟思蕊打听过，知道他是思蕊父亲的司机，本来是一个远方亲戚，跟着他父亲已经十多年了。
思蕊挽着赵锋胳膊，“带你去个地方，给你一个更大的惊喜。”
赵锋没说话，仅仅是用胳膊夹了夹思蕊的手，算是回答。其实，从跟思蕊认识以后，赵锋已经见识过了太多的惊喜，他也能预料到会有更多的惊喜在等待着他。
那次赵锋跟钱思蕊在莫斯科餐厅一起吃过饭以后，俩人的约会大致形成了规律。一般是周三周六的晚上，有时也会在周日的白天一起出去逛逛公园，每次都是那个李叔开车送思蕊来，然后到了约定的时间又把思蕊接走。
思蕊最喜欢的，是挽着赵锋的胳膊散步，只要见到赵锋，她脸上总是由内而外散发着开心的微笑，一边走路，一边侧着头看着赵锋的侧脸，眼睛里面放射着满足仰慕的光芒。
其实，赵锋最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留京。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思蕊说这件事。毕竟两个人才认识不久，见了几次面而已。
07
不过，很快事情有了变化，并且是让赵锋预料不到的出奇变化。
大概是跟钱思蕊相亲过后十天左右，赵锋又一次来到了系主任办公室。
跟上次一样，赵锋礼貌的敲了敲敞开着的大门，“主任，您找我？”
“来来来，快进来。”老主任一面站起来，一面示意赵锋坐下，一面过去关上门，然后回到桌前拿起暖瓶给赵锋倒水。赵锋赶紧站起来，“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接过系主任手里的暖瓶，伸手去拿系主任喝水的杯子，意思是先给系主任添点水。
“不用不用，我这还满着呢。”系主任用手护了一下杯子，“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没看错，嗯，没看错呢。”
系主任脸上放着光：“上次给你介绍的对象怎么样？俩人处的还好？”
这个话题，是赵锋想到了的。
“挺好的，还没感谢您呢。”赵锋给自己的杯子倒好水，把暖水瓶放回到架子上。
“您这么忙，还让您为了我这么费心。”赵锋嘴里客气着，心里在想，是不是可以问问留京的事呢？
“我也听思蕊说了，你俩处的不错，我这个媒人也跟着脸上有光呀。”其实系主任说的是假话，他根本就没见过思蕊，赵锋俩人处的不错，是那个司机电话里通知他的。
“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个好事，想征求下你的意见。”系主任望着赵锋，“今年学校有两个去苏联留学的名额，学校让各系推荐候选人，咱们系准备推荐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锋的心狂跳起来，出国留学，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砸在自己头上！
差一点就跳起来的赵锋努力保持着冷静，嘴里却有一点结巴，“那，那怎么会不愿意？我肯定愿意。”赵锋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拿起水杯，还没等杯口凑到嘴边，手上已经感受到了水杯的温度，没办法长时间端着，就没敢用嘴尝试，又放回到桌子上。
“谢谢系里，不，应该是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机会。”赵锋忍不住站起来，给系主任鞠了一躬。
“呵呵呵，”系主任笑起来，“坐下坐下，你这孩子。我跟你说啊，全校只有两个名额，各系推荐的人加起来接近二十个，差不多十分之一的概率，能不能最终成功还不一定。”
“您能推荐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成功更好，不成功，我也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对我的好。”赵锋说的是心里话，他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亲人，还没有哪个人对他这么关心过。
“小伙子前途不可限量呀，你们年轻，年轻好呀，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系主任仿佛想到了什么，嘴里感慨起来。“现在这个社会，一方面靠自己努力，一方面更要靠机会，很多人就是因为没有机会，本事再大也不行。”系主任突然转了话题。
赵锋不傻，他心里很清楚主任这话的意思。从小到大，父母也经常给他说同样的道理，虽然父母读书不多，可是社会上这样那样的事情，早就证明了系主任说话的正确。
赵锋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系主任，频频点头。
系主任又说：“思蕊这孩子，除了有点胖，其余哪里都好，尤其是她的家庭背景，对你将来的帮助，那是无法想象呢。”
08
当赵锋跟思蕊说起白天系主任推荐他作为候选人，有可能会获得去苏联留学的资格，思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
“我知道，本来这事就是我父亲安排的。”赵锋早就想到了这件事跟思蕊家有关，但是听到思蕊这么淡定的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吃惊。
对于思蕊的家庭背景，赵锋一直保持了最大的冷静，让自己坚决不去主动打听相关信息，俩人认识这十多天，他仅仅是象征性的问了问思蕊父母年龄什么的，问到工作的时候，思蕊说现在不需要说，将来慢慢一切都会知道。同时思蕊保证说，肯定会对俩人将来的生活有决定性的帮助。
“这件事基本已经定好了，”思蕊还是那么冷静，“咱俩认识的稍微晚了几天。这件事在咱俩认识前就已经开始了，能去的人都是事先定好了走走程序。本来你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父亲说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就打了个招呼，给你们学校增加了一个。”
“你去不去？”
“我也想去，但是我父亲不让我去。”
“啊？这是为啥？你父亲肯定有本事让你去呀。”
“这本来不算个事，只是我父亲说，我去不合适。”
“不合适？”赵锋嘴里嘀咕着，没有接着说下去。
到了约好的时间，思蕊挽着赵锋胳膊走向车子。
“你不怕我留学回来后不理你了吗？”不知怎么回事，赵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他自己一出口就后悔了的话。
“你也太没出息了吧？”思蕊笑了，“你就这么点追求？留学算个啥？也就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你要是那么没出息，就算我看走了眼。”
09
车子停在了一个新建小区里面，李叔替赵锋把行李拿进电梯，没有跟着上楼。
路上思蕊已经告诉了赵锋，她父亲给他准备了一处新房。这是一个两居室，前年新建的一个小区，在三环边上。虽然有点远，不过，思蕊说她父亲说了，这个地方发展会很快，用不了几年就会感觉到。
通过几年的接触，赵锋已经彻底感受到了思蕊家庭背后的力量，他知道自己的优势，更明白自己的短板。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与思蕊认真搞对象，然后接受所有给他安排好的道路。
在房间里面，思蕊靠着赵锋坐在沙发上，有那么一段时间俩人都没说话。
“环肥燕瘦”，赵锋心里又莫名其妙的想起来这个词。他突然觉得，思蕊的身材也不是那么的不能接受，何况三年时间的减肥，思蕊的体重已经从240斤成功的降到了190。他有些冲动，主动伸手搂住思蕊，转过头去想亲吻她。
估计思蕊没想到赵锋会主动，一开始有些抗拒，但是很快就凑在了一起。
思蕊走后，赵锋躺在床上，想着刚才机场上的欢迎仪式，想着市委书记讲话前作为主持人的组织部长说的话：七月二十五号上午八点，统一到市委组织部报道，开始为期三个月的岗前培训，然后会安排大家到基层锻炼，再根据各人专长，能力状况，调整到适当岗位。
就要当官了，赵锋心里有些小小的遗憾。他父亲一年前去世了，家里当时没有通知他。其实就算通知他，他也回不来。父亲是那么盼他能出人头地，现在他就要实现父亲愿望了，父亲却没能看到。
不管怎样，赵锋知道，命运女神给了自己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住。他起身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伸了个懒腰。
已经是傍晚，躲藏了一天的太阳终于露出来，把淡淡的余晖洒满在对面楼上。
后记：这是赵锋开挂人生的起点，整个故事，刚刚开了一个头。
（2020年6月22日初稿，2020年7月10日粗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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