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正月初七,我们原来单位的一帮哥们姐们都有一聚。
今年特别。今年是我们同时入驻单位的三十周年。推杯换盏后我们一致认为应重回单位原址,来一次故地重游。
原单位早已在企业改制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立的高楼。只是在我们原车间的一侧,还有一段未被拆除的围墙。那用碎石堆彻的围墙,在钢筋水泥构筑的高楼边,那段文物级的围墙显得那么孤单和悲凉。
站在它面前,我想到了我为之付出了大半青春的车间,和我至今不能忘怀的车间于主任。
记住于主任源自他的点名。车间近百十号人,那时还没有打卡这一说,都需在花名册上逐个喊名答到。车间的杨师傅接近退休,年龄最长,且德高望重。于主任点到杨师傅时,从未直呼其名,而只是轻轻喊出杨师傅三字。于主任对杨师傅的尊重,也使他成为了我们尊重的一个人。
唯一的一次与于主任因工作发生的冲突至今记忆犹新。后来不止一次自责自己的年青与冲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好意思与于主任主动打招呼。
后来,是于主任主动与我打了招呼:我宿舍粉涮墙壁,帮我打把手吧!我激动之余频频点头。给我找个台阶下,并暗示他已不计前嫌,对此我心知肚明。
那次,在帮于主任收拾房间时,在一摞厚厚的化工学资料书堆中竞发现了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我惊异与不解地说于主任想不到你还是一位充满诗意的文艺青年!
于主任微微一笑,悠悠地说,我虽专情化工专业,却也向往诗情画意,化工讲究理性,严谨,精细,而诗歌是感性的,二者融合中,相得益彰,我喜欢沉浸其中。
于主任对车间设备的运行了如指掌。车间林立的高塔和密布的管道宛如他家厨房的用具,熟悉得信手拈来,有时,他直接撇开维修工,亲自上阵维修检测。
最惊险的一次处置突发事故当属那次的浓酸泄漏。巨大的浓酸储存罐底部阀门损坏,硫酸如喷泉般四面飞溅。于主任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让我们退至安全区域,他穿好防酸皮衣,在漫天酸雨中冷静而熟练地处置。
于主任比谁都明白,那种纯度最高的浓硫酸,皮肤只要沾上一滴,便会留下永远除不去的伤疤。那天的于主任,使我想到影视剧中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的勇士!
后来,我因故辞职。再后来我听同事们讲,说于主任已升至副厂级干部。我在遥远的一隅祝福着生命中遇见过的故交。
而故事的结局却让人始料未及。于主任因人际关系抑郁成疾,最终也辞职而去。他的专业在车间,在机器的运转中,在巨大的反应罐里,在密布回旋的管道中。而办公室的一方小桌,无声息中的勾心斗角,又岂是那位化工天才的舞台!
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仍对耿直而富有情怀的于主任念念不忘。于主任,你在他乡还好吗?感谢在生命之中的遇见!
我相信,于主任这些年来一直钟情化工专业,却也从未放弃诗歌情怀!
因为他就是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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