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了年关,就想起儿时对过年的期盼 ,就想起母亲的味道。
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时代,我们盼望过年的原因,除了新衣的诱惑,就是年前准备各种吃食,往往过年前几天就将食材准备好。
腊月二十五六,母亲要做米面发和蒸馍,蒸馍用的是麦面,早用机器打好,米面就得自己舂,而舂米面的任务大多归我。那时候湾里有个石头做的碓窑子,放在我叔别大娘家的院外的墙根儿下,一个木头做的碓嘴就常年挂在碓窑子上面的墙上,那是一湾人的公共财产。我就将洗净的大米放入同样洗净的碓窑子里,用碓嘴一下一下使劲儿地磕,磕出面粉了,用罗面的筛罗一转一转地摇晃,米面就漏在下面凳着的竹编的晒腔里。漏不出来的碎米粒儿继续舂碎,然后继续用筛罗罗出粉,就这样不断重复,直到实在筛不出米粉,剩下的残渣倒掉。有时候往往忙到黄昏,到要吃晚饭了,还没回去,二姐或者四妹就也来帮忙。
第二天,母亲就将我舂的米粉装进一个大号的吕盆里,兑足水,撒几粒糖精,搅拌成糊状,然后和上用来发酵的酵头,等上半天,发酵到几近满盆,下午就用借来的蒸笼蒸。蒸笼里铺上刚洗净的白纱布,用勺子将发酵的面粉舀在白纱布上,铺匀,放在烧有沸水的锅里,一下子放两格,盖上盖儿,在锅灶里使劲儿添火,蒸笼上腾腾地冒着白气。也就半个多小时,估摸着差不多了,接盖儿,米面发的香甜的味道儿直往鼻孔里钻。母亲将蒸熟的米面发连布揭起,放在干净的簸箕上,用菜刀在尚冒着白气的一整块米面发上竖着划几道直线再横着划几道直线,切成正方形或者菱形,边沿的就只好是三角形。母亲就一个个地喊我姊妹的小名儿,叫赶快来尝鲜。母亲要么说糖精放少了,不很甜。要么说,放多了,有点儿苦味儿。要么说,正好,爽口得很。也问我们的意见。三角形的边角料不好送人,却往往最好吃,我能一吃一大碗。品尝着母亲的味道儿,觉得这是我们一年里最幸福的时刻。
蒸馍的工序人人都熟悉,不用我去赘述,总是在蒸米面发以后进行。母亲将时间计划得很周密,用半天时间将这些正月打包儿送人的东西全部搞定。因为这一切都是为新年做准备都和新年有关,因此年的味道儿也就跟着浓起来。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等到为年饭做准备的时候,年就迫在眉睫了。一般腊肉腊鸡腊鸭腊鱼年前半个月就准备好了。过年前一天晚上要将该炸的东西炸好,而油炸的食物有的也是要提前准备的。比如炸汤圆得舂糯米面;炸萝卜圆子得将萝卜舂碎,这些准备的工序大部由我来做。
至于我们所最为盼望的,就是除夕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这天晚上要将所有要炸的东西备齐了。我在这时候要做的事情,可能是往锅灶里添柴,也可能是陪着不干活儿的姊妹邻居打扑克,打顿分或者升级,边玩边品尝母亲炸的萝卜圆子、糖糕、油条,麻叶儿、花生米,黄豆和佛手儿,一样尝一点点,间以嗅到这样的味道儿,也就差不多了。那时候只可惜眼巴巴地盼着过年好放量享受这些美食,然而到时侯肚量却有限,有时候会尽量多享用一些,我的经典台词儿是:为了不后悔。直到现在小妹还常拿我的经典台词儿取笑。
有时候实在渴睡,撑不住了就提前钻进被窝,母亲每炸好一样东西,就自己亲自端到床前,或者让妹妹送来,喊醒我,让我尝尝,免得我遗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