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族人们把一串串的花环戴在他头上,推推搡搡着向她走了过来。
他的眉眼间似乎含着什么莫名的东西,却还是那般的好看。
她的心跳的厉害。
没人知道,其实她早已经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异国人。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他对自己招手的时候?
从他在众人簇拥下微笑着捧给自己那匹软软的布料的时候?
还是说,从那艘又大又华丽的船停靠在岸边的时候?
她想不起来。
耳朵在发烧,脸颊也在发烧,越跳越快的心,仿佛也着了火。
2
师父常骂他笨。
笨不是傻。
他一点都不傻。
诗词歌赋、诸子百家,他过目成诵。
无论多么繁复精微的武学,他一学就会。
可是师兄弟拌嘴的时候,从来占不到半点便宜,一句调笑也能堵得他张口结舌。
可是平日的切磋,却败多胜少,再寻常的小把戏都能让他上当。
有一天,切磋的时候,师弟的木剑“突然间”断了,断茬在他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险些叫他受重伤。
师父把师弟叫过去,一掌打得口吐鲜血。
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师父却好像更生气了。
师父说,你这孩子没心没肺,不长点心眼,迟早死无全尸。下山去吧,到江湖中摸爬滚打去吧,不闯出个名堂来,不许回来。
他流着眼泪,拎着包袱一步三回头地闯江湖去了。
3
他慢慢登上擂台的时候,部落里的勇士们怔了一下便轰然大笑。
这个外来的家伙在搞什么?白白嫩嫩的连太阳都很少晒吧,居然敢走上擂台?
还穿着女人长裙一样的奇装异服。
国王的侍卫好男风,不忍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喋血擂台,就下了场。
可是,他劝退的话语还没出口,胸口就搭上了一只白白嫩嫩的手。
然后,他就从擂台上起飞了,飞的好高好高,然后摔得好重好重。
“大人,那个不是打擂的!您打错了!”
晕倒之前,侍卫听见那群大船上来的人在说着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4
远远望见“比武招亲”的擂台上那个红衣女子的时候,他怔住了。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心。
他不知打落了多少走上擂台的人,只为了不让他们阻挡自己的视线。
只为了让自己离她更近一点点。
而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灼热的视线。
娇羞,却坚定地回望。
5
洞房花烛之夜,本应是缱绻而旖旎的。
然而,他的表情让她觉得害怕。
陌生。
凄凉。
虽然语言不通,但他的冷静无疑让她隔膜。
她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他无声地抚开。
她望着他,不解地。
他笑了。
“来了。”他说。
身为酋长的父亲,和手持战斧的部族勇士们就在这时冲了进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她在心中无声地喊道。
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6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这是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个个摔倒在血泊中的勇士们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个面如冠玉的异国来客,死不瞑目。
为什么,我们已经埋伏好了,在敌人最不可能料到的时候袭击,还是打不赢他?
几十个人也打不赢他一个?
他来到酋长面前,轻轻看来看他,又看了看她。
她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算了,今天杀人够多了。”
他轻轻在她父亲的胸口擦干了双手的血迹,不疾不徐地向门外走去,无人敢挡。
“他是个魔鬼,他是个魔鬼!明国人都是魔鬼!”生还者低低的哭泣着。
“等一等,我跟你走!”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却终究缓和下来。
“大人,这番邦女子不能带啊……”
“我自有主张。走吧。”
7
“大人,您是怎么察觉到这番人不安好心的?”
“嗯?”
“哦,小人告退,小人告退。”
侍卫在郑公公的注视下,踉跄着跑回了船舱,再不敢多嘴。
而郑和,则望着甲板上那名番邦女子,若有所思。
8
师父曾经说过,他一生的命数就坏在比武招亲上。
他赢了比武,却输了半条命。
师父说,他这辈子过得稀里糊涂。
给师弟求了情,结果自己被赶出了逍遥派。
想靠比武招亲成个家,闭眼喝着交杯酒,睁眼就成了太监。
好不容易找到了几十年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一句话的功夫人就死了。
融汇贯通自己一生的武学心得,想要回山光耀门派的时候,却发觉这一身功夫只有阉人能练。
“所以说啊,都是命。“师父这么总结道。
“而你,三宝啊,跟着爹去朝圣,结果朝到了皇宫内院,成了我这个不信胡大的人的徒弟,这也是命。”
9
他望着甲板上的她,笑了。
只是,不知道她的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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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收了徒弟马三宝,也就是后来的郑和郑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