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磨难更是修行——读麦家的《人生海海》

人生是磨难更是修行——读麦家的《人生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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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深陷一连串的官司之中，难以脱身不能自拔，其间有背叛，有诬陷，更有自己的愚拙。

我想要生活给我一个“交待”，生活却顺手给了我一个“胶带”。这在精神上，给我带来很大的压力，以至于对人生有了种深深的厌倦感。

在等待靴子落地的煎熬里，在对未来的惶恐中，遇到了这本《人生海海》。

这是麦家老师断更八年、倾五载心血，精心打磨的一部触碰人心和人性的作品。于2019年4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隆重推出。

在书的封面上有这样一段话：“《人生海海》讲述了一个人在时代中穿行缠斗的一生，离奇的故事里，藏着让人叹息的人生况味，既有日常滋生的残酷，也有时间带来的仁慈。”

一粒沙见世界，一朵花见天国。在让人叹息的人生况味里，我们见识了太多日常滋生的残酷，只是，我们还能找寻到时间带来的仁慈吗？

《解密》、《暗算》、《风声》，麦家一次又一次，不断地给我们带来意外和惊喜，这次，我们是否还能如愿以偿？

怀揣一颗忐忑期待的心，踏上寻找之旅……

人生是磨难更是修行——读麦家的《人生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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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飞宇在《小说课》中，教我们如何阅读小说时写到：我们要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关于“大”的问题，一个是关于“小”的问题，也就是我们如何能看到小说内部的大，同时能读到小说内部的小。只盯着大处，你的小说将失去生动，失去深入，失去最能体现小说魅力的那部分；只盯着小，我们又会失去小说的涵盖，小说的格局，小说的辐射，最主要的是，小说的功能。好的读者一定会有两只眼睛，一只眼看大局，一只眼盯局部。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的读者，但可以假装是一个好的读者。那么，就让我们先来看看“大局”吧：

小说从“我”的窥探欲写起，通过“我”的所见所闻，把“上校”在上海的特务活动、抗战、内战、朝鲜战争一一串连起来，一直写到“我”被迫流亡异国他乡后的遭遇为止。

小说的时间跨度很大。麦家让“上校”历经漫长岁月，从遥远的抗战，到抗美援朝，直到如今这个时代。在一波又一波的揭秘式推进中，把《人生海海》的恢宏、状阔与深邃推向了极致。让人欲罢不能，非得一口气读到底不可。

作家林培源看过《人生海海》后，说了句使人信服的话：这是一部让人拿起来，就放不下的小说。

大道至简，这本书不同于麦加以往的间谍故事，这次他返璞归真，回归乡村，回到家庭叙事，用最朴实、准确的语言，表达出最令人揪心的情感。

麦加不愧是讲故事的高手，他对于叙述技巧的掌握，己臻化境，在简单明晰中，写出“上校”传奇跌岩的一生，使故事更加曲折回环、荡人心肠。

林培源在书评中写到：小说包含了很强的“救赎”情结，围绕日本人（女鬼佬）对“上校”身体的争夺，勾连起家国情怀和民族主义，最后又通过“上校”的疯癫、智力退化和养蚕，回归到一个“洁净”的状态，把历史、战争、民族仇恨加诸其上的“脏”（道德的、政治的污点）还原并清洗，回归到一个人堂堂正正的自由状态。

这使我想起贾平凹在《寂寞圣哲》序言中谈到鲍鹏山老师的文：本书的尖刻得之于宽博，幽默得之于智慧，恣肆得之于安详，尤其内力的张合俯仰，语言的顽劲皮性，是我接读书稿中最好的一位，这本书使圣贤庸行，大人小心，使我们不知不觉而知觉。

我认为，把这段话拿来形容《人生海海》再恰当不过。

我们再来看看“局部”，在“局部”中又会得到些什么？

《人生海海》里的父子情、夫妻情、兄弟情，正是在“局部”的描述中，构成了书中的冬日暖阳，充满了人性的温暖。

我们看其中“父亲”与“上校”的兄弟情是如何被描写和刻画的？书中第9页写到：

父亲是个闷葫芦，生产队开会从不发言，只闷头抽烟；家里也很少言语，言语还没有屁声多。但你别以为他是门哑炮，他的炮芯子露天，像地雷，一踩就要响。为什么叫他雌老虎，就这缘故：性子躁，拳头急。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雌老虎就是母老虎，护着幼崽，风吹草动都要扑上去，凶得很。谁愿意跟这种人交朋友，鬼都不愿。父亲在村里没朋友，唯一同上校，关系一向好。

爷爷讲：“天打不散，地拆不开。”

两人同年同月生，打小一起玩，捉知了，掏鸟蛋，摸螺蛳，养蟋蟀，偷鸡摸狗，调皮捣蛋，小赤佬，淘气鬼。十三岁，两人同时拜东阳师傅王木匠为师，学木工，三四年，木工房当家，一只锅里盛饭，一张床上睡觉，感情越发深，像亲兄弟，关系好到门。

爷爷讲：“一支烟都要掐断，分头吃。”

看见没有，这些“局部”中的局部，这些琐碎到不能再琐碎的细节，让我们知道了什么是青梅竹马，什么是两小无猜……

曾经风光无限的“上校”，因为一个被刻在隐私处的秘密而“败落”，“上校”人生的走向与波折，命运的沉浮与无奈全系于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秘密之上，故事沿着这个秘密开始媛媛展开。

当秘密被揭开的刹那，麦家又是如何表现兄弟之情的呢？书中第224页写到：

我记不得老保长还说些什么，那句话，像一个手榴弹，把我和爷爷、父亲一时都炸晕过去。等我清醒时，老保长已影子不见，只听见弄堂里响着一个拖沓的脚步声在远去，爷爷和父亲像一对木桩一样杵着，无声，明显是还晕着。

爷爷比父亲先醒，他看看父亲，似乎要催他醒，少见地骂了句娘，然后咕哝道：

“鬼子就是鬼子，什么鬼事都做得出来，什么好东西都想归他。”

父亲如梦初醒，怔怔地望着爷爷，仿佛是被月光吸走了魂。爷爷四周看看，像在寻他的魂灵，接着又骂一句娘，上前拍一下父亲肩膀，劝他：“去睡吧，确实不早了。”说着走出我视线。我知道他要去猪圈解手。

父亲追上去，也脱离我视线，但声音我依然听得见，虽是怯生生，幽幽的：“这……你说……会不会加重他罪行？”

在这里，“父亲”的表情是如梦初醒，仿佛是被月光吸走了魂。

再注意听“父亲”的声音，是怯生生，幽幽的，这个声音里没有政治立场，没有阶级立场，也没有得失恩怨的个人立场，有的只是无以言说的忧伤与无奈，有的只是刻骨铭心的关爱、撕心裂肺的牵挂和闪耀着人性光辉的深情厚谊。

一句怯生生的问话，真的让人感叹万千。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社会鼓励的是父子、夫妻、兄弟间的相互揭发。而“父亲”那句怯生生的声音，穿过迢迢岁月不远千里而来，使我相信：社会不管多么糟糕，世界不管多么残酷，还是有些东西是值得我们相信的。

人生是磨难更是修行——读麦家的《人生海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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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家借“我”前妻之口来解释“人生海海”这句话的意思：“这是一句闽南话，是形容人生复杂多变但又不止这意思，它的意思像大海一样宽广，但总的说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的意思。”

前妻不愧是教授的女儿，临死前用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记住，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这句话听得我泪流满面……

《菩提本无树》有云：“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佛家讲究万物在心追求修世。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凡夫俗子，成不了佛，我不想修来世，只想修现世的精彩。

《人生海海》非常精彩地表现出了人生的精彩，它不仅描述了一个美好的人在动乱的世界中，在民族遭受到史无前例的厄运中，如何与人性的恶相处的故事，更是于百转千回深邃复杂中，描述出超越时代的内心高贵。

书的封面上还有另外一句话：“人生海海    潮落之后是潮起  你说那是消磨  笑柄  罪过  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

它与罗曼.罗兰的一句话遥相呼应：“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熬过苦难挫折就是真正的英雄。

人生海海，生即是为了活着的忍耐，亦是为了对死的抗争。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亦是一场盛大而庄重的旅行。

每个人都会历经世事沧桑、人生沉浮，都会经历艰辛与痛苦，置身其间，我们如何才能锚定内心的平静？《人生海海》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麦家说：“我想写的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

麦家何其幸运，他想到了，做到了。

我又何其幸运，我遇到了，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