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到大街上卖粽子的,便想起了包粽子的箬叶,想到箬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奶奶用箬叶包的红薯粽子了。
奶奶老家的院子里就种了一丛箬竹, 那箬竹是什么时候就有的,我不得而知。我问过奶奶很多次了,奶奶只回答说“早就有了”,言语间透着神秘,又像是透露着不耐烦。后来问不出个所以然,我也就不缠着奶奶问前问后了。
奶奶很爱那丛箬竹。一开春,奶奶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那种榨树条,把那丛箬叶团团围住,那榨树条上全是长长的刺,把箬叶保护得滴水不露。同时,奶奶也对我们兄弟姐妹严加警告,绝不让我们摘一片箬叶,一向慈祥的奶奶,这时候便露出了她的威严。之前我们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箬叶葱葱翠翠长到五月份的时候,我们吃上奶奶用箬叶包的粽子的那一刻,我们才明白,奶奶保护箬叶是想等到五月初五的端午节,用来包粽子的。后来,不用奶奶说,我们也都自觉加入了保护箬竹的队伍,不再总想着摘箬叶包泥巴,折箬竹杆当佩剑了,看到小鸡小猪靠近箬叶,我们还会大声呵斥赶走它。
奶奶对箬竹照顾得很好,每年开春她都会拔掉周围新出的笋子,然后剪掉杂枝,所以,很多年过去了,箬竹依然是葱郁的一丛。枝干笔直挺拔,叶子肥硕宽厚,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一丛,特别是到了冬天,到处都一片萧条,只有那儿像是窜着一团绿色的火焰,甚是惹人喜爱。奶奶告诉我们说,箬竹是好东西。新春的笋子可以用来做菜,枝干可以用来做竹筷和毛笔杆,叶子可以用来包裹食物和包粽子。奶奶说了很多关于箬竹的用途,什么可以做药用啊,做扫帚柄啊,用来观赏啊等等,可在我心里刻下烙印的还是奶奶用箬叶包的粽子了。
奶奶手巧,包的粽子更是美味一流。小的时候,每年的五月初五,我们都会早早的等着奶奶的粽子。过端午节的时候,奶奶总会提前一天准备起来。箬叶是现成的,就在院子里,头一天,奶奶就会摘下嫩绿的箬叶,然后放在清水盆里浸着。傍晚的时候,奶奶就会舀起新鲜的糯米,在瓷盆里清洗得白白净净的,再用清水浸泡着。到了晚上,奶奶就会烧一锅热水,把浸好的箬叶煮一遍,然后再次放入清水盆里。这一刻,箬叶不再是脆嫩鲜绿的了,而变成了青黄色,又有点像沾满了土灰,虽然这一刻箬叶没有了先前那种鲜绿的美艳,但却变得清香扑鼻。所有的这些,都只是奶奶的准备工作,重头戏当然在第二天五月初五的端午。
清早,奶奶就会起来包粽子,也不知奶奶从哪里拿出来的红枣,冰糖,板栗啥的,当然这些都是稀缺品,多的是红薯。包粽子的时候,奶奶是不许我们靠近的,一是怕我们捣乱,撒了糯米,浪费了粮食。二是怕我们把仅有的红枣冰糖板栗偷吃了,就没有包粽子的馅了。我们只能站在远处看,只见奶奶从瓷盆里拿起两片箬叶一叠,右手从另一个瓷盆里盛起一团白净的糯米放在左手心的箬叶里,两只手一叠一绕一缠,一个三棱的箬叶粽子就包好了,接着再从腰间的围裙里拿出一根线,像是系腰带一样,把包好的粽子系好。这个时候,奶奶就像变魔法一样,三棱的,锥形的粽子一个接一个从她手里蹦出来,惹人喜爱,光看着就直叫人流口水。至于哪一个里面包的什么馅,那我们就不可能知道了,我们只知道,红薯馅的粽子最多。在那个年代,红枣冰糖板栗都是要花钱买的,而红薯却是自家种的,家家都有。所以等到奶奶煮熟粽子端出来给我们吃的时候,我们就像是抽签一样,祈祷自己能抽到上上签,吃到蜜枣冰糖馅的粽子,当然吃得最多的还是红薯粽子,即便如此,那香甜软糯的红薯粽子依然让我们回味无穷。奶奶不许我们贪嘴吃太多,每人不能超过三个,一是因为糯米珍贵,粽子包得少。二是我们还小,糯米太糍,吃多了不好消化。不用说,我们当然是不吃满三个不罢休的。欢声笑语打打闹闹,那一刻的甜美全在吃的粽子中化开了。
后来,随着我们的长大,都在学校住读,很少碰到端午节在家的了,慢慢的,那种儿时对奶奶做的粽子的期盼也没那么强烈了。现在我远在别的城市,那种记忆更是淡去了许多,要想吃粽子,也不用非得等到端午节了,当然,更不用像儿时那样总期盼着能吃上蜜枣粽子了,商场里什么馅的都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我也曾在超市里买过,蜜枣的,板栗的,蛋黄的都有,包装更精美了,做工也很精细,却吃不出儿时那种味道了。我想找红薯馅的粽子却怎么也没找到,估计除了奶奶,别人怕是想不到用红薯来做粽子的馅吧。
都说端午节是纪念我们的爱国诗人屈原的,对这个我不去做考究。在我心里,端午节是我儿时美好的回忆,是奶奶院子里那丛葱郁的箬竹,是奶奶用箬叶做的香甜的红薯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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