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只是一位普通的农村老太太,没有受过什么教育,自然也不能称之为老师。小时候印象中她不苟言笑,非常严肃。我对她很是敬畏,她和老师的气场一般无二。
小学生怕老师,特别是那种疾言厉色的老师。我只要是在姥姥的视线内,我都感觉无时无刻不是在上课,学的不好,总会被姥姥训斥一顿,然后再教我怎么来做。那种这种语气和神韵明明就是和我的老师是一样的嘛。
提起姥姥或奶奶她最多的词就是:慈祥、和蔼。而这些词在我姥姥身上是体现不到的。我们该有的小缺点和小任性,在她眼中都是不允许的。
我是姥姥唯一的一个外孙女,她有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物以稀为贵,应该是最偏爱我才对。但是在小时候我看来,这根本不是偏爱,是针对。要是我和表姐妹们出去疯玩一下午,回来先挨骂的肯定是我,骂得最狠的也是我。可能是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不好像我妈交代。只是当时年纪小,没有领悟到着层意思。
我有记忆以来,我姥姥的声色俱厉,目光如炬形象就已经印脑海中。小孩子经常会被问到:你怕妈妈还是爸爸?我都会在心里默念:我最怕姥姥。就像是学渣怕老师那样。我所有的言行举止在她眼中都是反面教材。经常说:小姑娘家这样的坐姿像什么样子,腰都不能给我挺直了,双腿不并拢就算了,还一个劲的抖。姥姥一边呵斥着,一边给我做出真确的示范。要是站姿不正确,她会给我做出示范后,再让我在墙角站20分钟。每次在姥姥家住,晚上两个舅舅家的孩子,吃完晚饭来姥姥的房间赖着不走,想让我去他们家睡。我很乐意,但是比较难抉择,要是得罪了谁,都要和我绝交三天,这时候姥姥总是非常给力的说:“今晚她哪都不能去,就睡我那屋。”那时候我的内心是非常忐忑的,生怕什么坏习惯又惹姥姥生气。果然睡前又开始了:你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不知道帮我套一下被罩,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姥姥怕我冷,专门给我找了一床厚点的被子。晚上我热了蹬被子,姥姥总是帮我盖好,顺便深根半夜再叨叨两句。要是和姥姥走在路上,她总是说:“小姑娘年纪年纪轻轻,走路根没吃饭一样,看地上干啥?地上有钱?你瞧瞧我快70了 ,什么时候含胸驼背过?”一边说,一边腰挺的更直了。后来在姥姥面前的言行举止,都是按照她的标准来的,要是不在她视线内,就是另一种样子。
农村人吃饭其实是不讲究的,不管是米饭还是面条,都是一个碗就能搞定,端着碗在门口和邻居一边聊,一边吃,甚至端着碗跑到别人家去吃。那次在姥姥家吃饭,我为了不在姥姥面前晃悠挨呲儿,就一个人跑到门外石板上吃,谁知道姥姥家的邻居端着碗过来串门,姥姥和隔壁的舅舅一家也听到动静,都端着碗出来了。我吃完后端着碗回家,姥姥又叫住了我,因为她看见我碗里很多米粒没有吃干净,当着那么多人面,又开始训斥了:“成什么样子,吃饭就吃干净,剩那么多米,你这个样子,去谁家吃饭也没有人稀罕你。今天你不吃干净就别放碗筷!”然后就有了这幅画面:几个像是在看笑话的妇女,笑嘻嘻的看着一个小姑娘,认认真真的在扒拉碗里的米粒,旁边还站着目光凌厉的老太太在监督。这个好习惯直到现在我还一直坚持着,因为印象太深刻。却也因此,好几年都找各种理由不想去姥姥家,即使去了,也尽量不在姥姥家吃饭,实在是伤自尊了。
而姥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可能是我慢慢长大了,也或许是姥姥一天天老了,慢慢变得和蔼可亲。这种转变,感觉像是一个学渣,在学校时天天挨老师训斥,看见老师就退避三舍。后来长大了,离开学校了,多年后再见老师,此时老师看见你肯定是满心欢喜,平易近人。你看见这样的老师还会害怕吗?我和姥姥就像这样。现在即使我在姥姥面前跷二郎腿,坐姿再怎么不雅观,姥姥也会乐呵呵着看着。吃饭的时候总会对我说:“吃不完就别吃了,倒我碗里吧。”我和表妹在她面前嘻哈打闹,她总是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甚至还给我们评评理,当然,不管对的错的,都是偏理偏到我这边。这让表妹总是抱怨姥姥偏心。要是换到以前,我和表妹嬉戏打闹,早就被在外面罚站了。姥姥这样的转变我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的。
要是有人问我:你最害怕谁?我会说是姥姥,直到现在也是最听她的话。那个一直让我敬畏的“礼仪老师”。
最后我想说,真是辜负姥姥这么多年的严厉教导。我现在就是活脱脱的女汉子形象,和她的标准一点也不挂钩,当真是学渣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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