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苏瑾问道。
“你忘了?十年前,苏恪也是我的徒弟。”
(五)
夜深知雪骤,时闻折竹声。雪越下越深,草木无声,都沉浸在深埋的白色里熟睡,不问世事。整个世界寒冷又无情,封冻而隔绝。
“父皇啊,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过的极光么?”素心公主扶着姜国公嘉煜在御花园里慢慢的走着,雪小了些,正是出来透透气的好时候。
“素心,你到底想怎么样?郑国那两兄弟那个是好惹的?一个个心狠手辣,你忘了当年我差点死在他们手上么?现在我姜国早已名副其实,哪还有能力参与其中。那件事,过去就让它过去吧。他们内乱关我姜国什么事,何必非要趟这浑水?”嘉煜显得无可奈何,现在的他,皇上,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听说,极光可是很神奇的东西呢。父皇,您年事已高了,却也一直没见到过极光吧?今晚天气真好,月明星稀,应该会有极光吧?你说呢,父皇?”素心公主对父亲的问题并不在意,只是痴痴地望着星空,出奇的安静。
“唉。”嘉煜摇摇头。他的确是老了。
第二日,姜国国君嘉煜退位,只有六岁的洪颖皇子继位,素心公主代理国事,独掌大权。
同日,姜国大军深入郑姜两国边境,奔赴距郑国皇都一百里的懿临关,与苏恪的兵马形成合围之势。素心公主亲自随行,移驾懿临关。
“素心,怎么回事,怎么这么早就出兵了?我们不是说好当我逼近皇城你再出兵么?”苏恪皱着眉头问道。
“阿恪,你现在孤立无援,没有一点供给,就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办法啊,倒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素心倒出一杯浓茶端到苏恪面前,顺势坐在了苏恪怀里。
“那也不能这么草率出兵啊,若我起兵不成被苏瑾剿灭岂不把姜国也扯进来了么?”
“阿恪,没关系的,失败了又能怎样?我姜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就不信他苏瑾与你一战之后,还有余力迁怒于我姜国。”素心轻轻地说,把玩着苏恪身侧的玉佩。
寒风且莫定,吹从入梦人。
(六)
风雪又起,寒冷彻骨而来,直透骨髓,砭骨噬心。极光像是一个隐藏的秘密,一直藏在素心的心里,挥之不去。是否真的会有一天能有人陪着她一起看极光呢?无论是谁,希望夙愿不会落空吧······
雪鹞迎着风雪,极力北上。
它迟来了半日。素心离开苏恪大营后,雪鹞飞进了苏恪的营帐。
苏恪拆下雪鹞身上的书信,上面写着:
“内线昨夜已进入懿临关,不日将抵达郑国皇城,孟国公也已答应出兵。苏瑾出关之时便是我大军接管懿临之时,公主万安。”
素心去采冬月的新梅了,想来苏瑾这么些年来最爱吃的也就是素心亲手做的梅花糕吧。
“素心,这么多年来还是你最懂得朕啊。”苏瑾吃着梅花糕,感慨万千。“瑾哥哥,只要你喜欢,素心天天做给你吃。”素心公主面色绯红。
“唉,等这件事过去,朕便把你娶进宫来。”苏瑾看着远方,好像苏恪就在云的那边仇视着他。
“瑾哥哥还是不要太忧心了,就算郑国的兵马不敌苏恪,不是还有我姜国大军么,我从父王哪里要来姜国大半军力,你我合力想必对付苏恪还是有很大胜算的。”素心靠在苏瑾的肩上。
他身上的玉佩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寒风且莫定,吹从入梦人。”
“瑾哥哥,这样一直与他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不如,主动出击。苏恪现在孤立无援,供给不足,正是剿灭他的好时候,若是被他说动了黎国,孟国,可就没那么容易消灭了啊。”素心在一旁出着主意······
苏恪不敢相信,他一直深爱的女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她是如此的善意温和,像雪花一样的精灵,那些他最痛苦的岁月里,都是她陪在他的身边,给他一个倾诉的地方,慰藉的地方。
难道真的应了师傅的话了么?寒风无定,果真是入梦之人所吹?
两日后傍晚,从苏恪帐中飞出一骑,他带着苏恪的亲笔信,向着懿临关飞奔而去。
但愿能挽回些什么吧······
信使逆着冷风在雪地里奔波,清早便到了懿临关。
“城下何人?”懿临关驻将苟虚拒开城门。
“三皇子苏恪殿下亲笔书信一封交与陛下,请守城的兄弟通融一下,事情紧急。”信使十分焦急。
“胡说,陛下之前与叛贼苏恪和谈之时,苏恪已有杀心,此信必有蹊跷。来啊,乱箭射死!”
黄昏之时,苟虚唤来雪鹞,休书一封:
“苏恪可能已觉察,清早派出信使,不过臣已乱箭将其射杀于关下,望公主万事小心。”
(七)
“父皇!父皇!”素心的手紧紧地攥着,蜷缩成一团。
黑暗中一把短匕刺向嘉煜的背心,而他去浑然不觉,依旧在逗弄着怀中的小女孩。突然,他身后爆出一团血·····
“啊!”素心惊叫着从梦中苏醒。他一直做这个梦,很久了。十年前,郑姜两国交战之时,郑国曾派刺客深夜潜入姜国皇宫刺杀姜国公嘉煜。后来,素心才知道:苏恪郑姜之战战功赫赫,而苏瑾却庸庸碌碌。他的母妃让他设法夺回庆延的注意力,于是,苏瑾就策划了这场刺杀。
那匕首真的刺进了嘉煜的身体,虽然不是要害,但匕首上有剧毒。郑姜边境,苏恪还在不停地攻打姜国城池。她被逼无奈令守军求和,设下鸿门宴,以苏恪性命相胁换取解药。毕竟那是庆延的三皇子,郑国公最终还是妥协了。也就是那时候,素心公主“救了”苏恪一命。
停战后,姜国元气大伤,又遇上大旱,国力衰微。适时孟、黎两国虎视眈眈。姜国公只好提出与郑国结姻,将素心公主许配给大皇子苏瑾。
雪停了,没有云的夜晚,月亮洒下温柔的光。银光下那个柔弱的公主批了衣服,接下雪鹞身上的密信······
“朕欲亲临阵前镇压苏恪叛乱,众位爱卿意下如何?”朝堂上,苏瑾说出了他的想法。
堂下一片哗然,半晌,左相站了出来,“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怎么不可?左相细说。”
“一则,皇上率大军出征安危不定,二则···”左相犹豫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素心。
“但说无妨,素心是朕的未婚妻,直言就是。”
左相叹了口气,“臣以为,姜国大军现在懿临关下居心叵测,如果陛下执意御驾亲征这皇城只怕不保啊!”
“一派胡言,素心是朕的未婚妻,怎么会做这种事!”苏瑾大怒。
“陛下还不知道吧,姜国公嘉煜几日前被素心公主所逼退位。这事陛下不得不防啊!”左相忽然跪在殿下,众大臣一起跪下附议道“陛下三思啊!”
“胡闹,你们······”苏瑾欲言又止。
“左相大人,我想你是误会了吧,父皇年事已高,不胜劳务,所以尊为太上皇,这是他的旨意,您这么血口喷人真是好无道理!”素心站了起来,气愤地说。
“哼,只怕没那么简单吧!······”左相冷笑道。
“好了!”苏瑾大吼一声。“如今苏恪孤立无援,正是镇压的时候,若是他联合了孟、黎两国我郑国岂不危险。朕意已决,退朝吧!”
(八)
雪虽然停了,可也依旧天寒地冻。乌云密布,这是又一场大雪来临的预兆啊。
左相心不在焉的温着酒,馨香四溢,他却无心品尝。这么多年来,郑国风风雨雨,左相一直是中流砥柱,无论是庆延还是苏瑾,他一直是忠心耿耿。可是这次,这一国之相的忠言竟然不如一个女人的枕旁风。
“哈哈哈哈······”左相苦笑着,饮下一杯酒。
“瑾哥哥,你真的不担心么?”素心问道,黑暗里,那双眸子冷如月色。
“什么?”苏瑾拥紧了素心。
“你就从未担心过我会趁你不在占领皇城?”她的语气,捉摸不透。
“嗯。素心,你会是我的妻子,我的一切你同样可以拥有。”苏瑾闭着眼,却很坚定。
在第二场大雪将落之时,苏瑾出征了。左相望着远去的队伍,终于下定了决心······
苏瑾大军不过半日便到达了懿临关。
“瑾哥哥,我去调动姜国兵马前来会和,你继续行军就是了。”素心向苏瑾告别。“素心,一路小心。这次战事过后,我定娶你入宫。”苏瑾向她承诺。
“嗯。”素心笑了,带着些许狡黠。
两日后,苏瑾到达郑姜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苏恪,你若还认我这个哥哥,就止兵息马吧。否则,姜国大军不久也会到达,朕真的不想你我兄弟以命相抵。”阵前,苏瑾横刀立马。
苏恪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可真是傻啊。竟然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大哥,回头瞧瞧你的皇城,只怕此时它早已落入素心之手了吧。”
“什么?”苏瑾将信将疑,“不可能,素心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苏恪,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一个女人的身上?”
“苏瑾啊苏瑾,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么?快回皇城,再晚一步,郑国可就万劫不复了啊!”苏恪吼道。“执迷不悟的人是你,三弟啊,你若真是想要这皇帝之位我让给你又有何妨,为什么非要把素心牵扯进来?”苏瑾依旧很决绝。
“你不去救,我去。让路!”苏恪焦急之下拔出了配剑。“今天你那都不许走!”苏瑾拍马便冲上前去,双方兵马紧随其后,同属与一国的军队倒戈相向······
(九)
“报!左相大人,大事不好了,姜国大军进了懿临关向皇城进发,现在距皇城已不足五十里,不出半日必定兵临城下啊!”侍卫上报。
“什么?快,快通知御林军加入城防,关闭城门,做好守城准备!快去!”左相几乎是吼出来的,显然,他想到了这些,却没有得到重视。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起身向皇宫走去······
苏恪一剑斜刺,苏瑾躲闪不及左臂受伤,跌下马背。“大哥,别再执迷不悟了,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苏恪翻身下马,站在苏瑾面前。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过于相信素心了么?苏瑾开始犹豫。
“大哥,几天前我也和你一样相信她,可是当她离开我的大营后,她的御用雪鹞带来了这个。”苏恪扔下那封密信。“看看吧,开始我也不信,后来我派霍休前去孟国打探,才得知此事非虚。当晚我就修书一封派信使交给你,第二天却发现他被乱箭射死在懿临关下。你还不相信么?”
苏瑾的手开始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素心,素心。他心里一直默念的名字,他一直最信赖,最爱的那个人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背叛了他。
原来师傅的玉佩上早已道明了一切:
寒风且莫定,吹从梦中人。
“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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