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晚上，繁星初显，在城市之中，是难得的景色。
霓虹灯下，甘如水穿着褐色风衣，衣领很高，可他的脸却红扑扑的，似乎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
一辆出租车停靠在了不远处的路边，一个单薄的女孩儿走了下来，顺着行人往霓虹灯走去，她的眼神始终系在甘如水的身上，眼中的神色如同今晚的月亮，温柔忧愁，捉摸不定。
女孩儿走到了甘如水的面前，四目对视，甘如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道：“今晚……你真好看。”
刘珊凡临到跟前，却不敢再多看甘如水一眼，头微微低下，嘴里道：“你想对我说什么，赶紧说吧。”
甘如水道：“这里这么多人，我说不出口。”
刘珊凡道：“那就等你能说出口了，再找我吧。”
话音未落，刘珊凡就转身离开，甘如水抓住了刘珊凡的手，道：“不，今晚我必须要跟你说出我想说的话，但不在这里，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能一起来吗？”
刘珊凡的手很软，很凉；而甘如水的手很热，又很有力，一如他看着刘珊凡的眼中，热烈而又坚定。
刘珊凡在这种视线之下，神色不禁摇摆了起来，她慢慢地点下了头。
甘如水开心地笑了出来，他引着刘珊凡，穿行在人来人往之中，在一家KTV前停下。
刘珊凡问道：“你想在这里和我说你想说的话？”
甘如水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甘如水领着刘珊凡进了KTV，进到了一处小包间。
刘珊凡疑惑地看向了甘如水，甘如水紧张得像个孩子：“你坐。”
待刘珊凡坐下，甘如水点了一首歌，前奏响起，刘珊凡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甘如水唱的是张敬轩的《樱花树下》，他的歌唱并不专业，可声音中的情感，却真挚得如同歌词：
“树荫有一只蝉，跌落你身边。惊慌到失足向前，然后扑入我一双肩，令你腼腆一脸，像樱花万千，怀念美好高中两年，期望你的青春不变，去到今天。”
“还记得樱花正开，还未懂跟你示爱，初春来时，彼此约定过，继续期待。人置身这大时代，投入几番竞技赛，曾分开，曾相爱，等待花蕊又跌下来，才洞悉这是恋爱。”
“未有过的爱情，但有种温馨，归家那单车小径，沿路细听你的歌声，没法再三倾听，你的感动昵称，维系错的一番友情，无奈已经不可纠正，太过坚贞。”
“还记得樱花正开，还未懂跟你示爱。初春来时，彼此闭着眼，渴望未来。人置身这大时代，投入几番竞技赛，曾分开，曾相爱，等待跟你未爱的爱！”
“你说悲不悲哀？秒速之间，变改小小世界；眷恋也许走不过拆卸的街，少女亦随年渐长，走得多么快。”
“如有天樱花再开，期望可跟你示爱！当天园林，今天已换上满地青苔，如有天置地门外，乘电车跨过大海，匆匆跟你相望一眼，没理睬。”
“明日花，昨日已开……”
一曲唱完，刘珊凡的脸上感动极深，甘如水笑了出来，他知道她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意：“这是我从一个电影里学到的，我或许不能用惊天动地的情话来告诉你我的心意，但……”
甘如水顿了一下，用模仿者的声调说道：“有一天，我也可以用音乐来告诉你我的感情啊。”
“这是……”刘珊凡脸上一动，忽然脱口道，“《暹罗之恋》里的台词！你看了同性恋的电影？”
“我还看了《断背山》。”甘如水走到刘珊凡的面前，半蹲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我真地为电影里面表达的真挚情感而感动落泪！”
甘如水看着刘珊凡的双眼，脸上无半点虚假：“我终于发觉到自己的浅薄和无知，我不再给任何人打标签，不再做任何不了解实情的判断，我也终于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与美好。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珊珊，是你让我成为了一个好人！”
刘珊凡刹那间呆住了。
“我不会相信一个能让我有如此大转变的女孩儿，会是一个自私、邪恶的人，我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一点，即便是你亲口告诉我的！”甘如水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满满的乞求与爱，“所以别丢下我，这一辈子，我已经认定你了，至死方休。”
刘珊凡流出了两行泪水，她忍不住用手轻触着甘如水的脸，说道：“我也爱你，就像……就像……这首歌一样。”
刘珊凡也点了一首歌，是莫文蔚的《盛夏的果实》。她青涩的声音把歌曲诠释得婉转动听，里边的感情便仿佛是她的经历：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也许承诺不过证明没把握，不用难过，不用掩饰什么，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其实不必说什么才能离开我，起码那些经过属于我。”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爱情的香气。我以为不露痕迹，思念却满溢，或许这代表了我的心，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刘珊凡唱完，向甘如水问道：“如水，你听过这首歌吗？”
甘如水觉得曲调熟悉，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听过，但我不知道它的名字。”
“这首歌叫《盛夏的果实》，在它刚出来的时候，有很多人对它的评价不高，认为它的歌词只是为了押韵而填，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认为他们只是不能理解歌词里的情感，而我能理解。”
刘珊凡看向了甘如水，又问道：“如水，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问我写小说为何选择了同性恋的题材。”
甘如水道：“你说你喜欢看两个帅气的男人接吻。”
“或许有一点。”刘珊凡害羞地笑了一下，语气认真了些，“但更重要的是，我明白同性恋不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当他们爱上一个人时，他可能只是靠近，却从未表达。我能感受到那种忍耐，因为我也曾经有过那种忍耐。”
刘珊凡顿了顿，看向甘如水的双眼似乎又被泪渍浸掩了，她轻轻说道，犹如就在昨天：“那是在高中三年里，我至少有一千次想要和你搭讪，但同时，却也有一千二百次因为害怕而远离，我当时自卑又懦弱，现在依旧。”
甘如水忍不住站起了身，轻轻抱住了刘珊凡，刘珊凡没有抗拒，在甘如水的怀中，像亘古未变。
甘如水在她耳边坚定地说道：“不，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孩儿……我爱你！”
刘珊凡在甘如水的怀中笑着流出了两行清泪，却还是摇头道：“这样是错的，我迟早会伤害你的。”
甘如水抱着刘珊凡的双手更紧了：“只要是我真实想要的，就是正确的。而我爱上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刘珊凡看向了甘如水，这次她不再摇头了，只低声说道：“你一定要答应我，当你因为我伤心欲绝的时候，千万不要恨我，好吗？”
“好。”
刘珊凡吻住了甘如水，这一刻，只有灯光在喧嚣。
他们不知吻了多长时间，只见拥吻过后，刘珊凡满脸晕红，而甘如水看着刘珊凡俏脸如霞，一直止不住地傻笑。
刘珊凡微微羞怒道：“你笑什么呢？”
甘如水不加掩饰道：“你好可爱。”
刘珊凡心下大窘，又是一阵无言。
“现在你是我的了，”甘如水不知羞耻地凑到跟前，细闻刘珊凡的发香，“而我，也是你的了。”
甘如水等了一会儿，不见刘珊凡回应，低头看去，只见刘珊凡此刻脸色苍白，额头更有细汗冒出。
甘如水瞧出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刘珊凡强笑一下，道：“我有点口渴了，你能去帮我买瓶水吗？”
甘如水道：“当然可以。只是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我太性感了吗？”
说到最后，甘如水开了一个玩笑，而刘珊凡也坦然自若地接下：“是啊，你实在太性感了，我需要矿泉水来冷静一下。”
甘如水哈哈一笑，心中虽还对刘珊凡的异样有所疑惑，但还是出包间先为她买水了。
包间内的刘珊凡望着甘如水远去的背影，目光朦胧，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便又哭又笑了起来，她脸上喜悦极深，温柔极深，又留恋极深。
甘如水从包间出来，往超市走去的时候，他的心中莫名涌上一阵不安，忽然又想及刚才刘珊凡的异样，不安愈来愈重，只想赶紧买完水回去，问清楚才好。
在走到超市门口的时候，甘如水只听“盯”的一声，有人又给他发微信了，他拿出手机，竟然是刘珊凡。
微信上说道：“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可一定要算数，你对我的爱，至死方休。”
甘如水见到说的情话落于文字，脸上一热，但还是回复了一条肉麻短信：“当然算数，我会用余生来证明这一点。”
甘如水在微信发出的一刻，脸上尚且停留着羞赧与自得，可下一刻，就凝固成惊愕与慌乱。
“刘珊凡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刘珊凡竟然把他的微信删掉了？
甘如水手中的矿泉水应声落地，他飞奔回包间，却发现包间竟已人去楼口，再不见刘珊凡的身影。
刹那间，刘珊凡与他初次约定的爽约、与他和好后的借口离开、餐厅内的突然转身而去，她明明深爱着他，可为何一次次地又把他推开？
而这一次，她竟然还删掉了他的微信！
“她明明承诺过，永远都不会删除我的微信的啊。”
甘如水靠着墙角，慢慢地滑了下去，陡然之间，他只觉有无边的恐惧袭来，让他不堪承受，竟忍不住战栗起来：今晚，好冷啊！
“我想我这一生已然做到了99分，谁又能对99分不满意呢？可为什么，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一定不会松开她的手。”
“我想告诉你一句话，用我这漫长的一生作为注解——千万别松开那个女孩儿的手，我能看得出来，她真地很爱你。”
甘如水突然想起了父亲和胡梅梅曾说出的话，登时发起呆来：他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握紧一个总想抽离的手呢？
甘如水忽然站起了身来，嘶声道：“不，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甘如水跑出包间，狂奔了出去，他要去追回刘珊凡离去的身影，亲口告诉她，无论怎样，他都不会松开她的手。
在KTV的门前，他看到了昏倒在地的刘珊凡，在见到她的第一眼，甘如水忍不住笑了出来，脱口而出：“你果然没有丢下我。”
可接着，他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忍不住窒息，撞开围观的人群，冲了上去。
在抱起刘珊凡身体的一刻，他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只觉此刻冰冷无声，似一缕青烟、散于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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