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江湖中出现了一篇高考满分作文,题目叫做《赤兔之死》。看了之后,我啧啧称奇,自愧不如。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这水平,只能写一写儿时听说的故事——“野兔之死”。
话说上世纪八十年代,广州北郊,从化山区,依然有着大片的原始森林和次生林。在那深不可测的神秘丛林里,依然栖息着大量珍稀的野生动物,例如穿山甲、果子狸、麂子、松鼠、云豹、野猪、野兔等。其中,从化北部多为深山老林,以大型肉食性的飞禽走兽为主,品种最为丰富,最为珍稀。南部多为丘陵盆地,以山鸟、野兔、野鸡等草食性动物及野禽鸟为主,品种不多,但也颇为难得。
野兔之死 野兔之死在我的家乡江埔街(以前叫江埔镇)境内,野兔原是丘陵山谷常见的一种野生动物。听父亲说,他小时候爬山,常常能在山路上发现野兔的粪便,偶尔还能碰上一两只野兔在林里穿梭觅食。它们动作极为迅速,而且非常敏锐,一旦碰到人类或者遇到陌生情况,便会警惕地隐没于丛林之中。那时候,山上全是茂密的芒箕、松林、杉树和竹林等,还有一望无尽的荆棘和野草。野兔在山上,没有天敌,只有争抢食物的劲敌,勉强算是个丘陵中的山大王。
野兔之死 野兔之死后来,人们开始带着火种,握着镰刀,扛着锄头,上山开荒,一路烧杀,步步紧逼。山上的林木被无序地滥伐滥盗,植被逐渐裸露,脆弱的生态系统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山上的飞禽少了,走兽也少了,它们留下的粪便也不多见了。因为,它们再也找不到合适的食物,它们逐渐销声匿迹了。
父亲最后一次在山上碰见野兔,是我出生的那一年。那一年,听说省市领导狠抓植树造林,绿化山荒一时蔚然成风。于是,父亲和他的凤院村朋友啊耀,带着各自的新婚妻子,响应了号召,一起参加了公社组织的上山植树活动。他们带着松树苗,气喘吁吁地上了山,挑着扁担。正当他们热火朝天地挖土种树的时候,他们忽然发现前方老松树下赫然蹲着一只大白兔。那是一只肥美的野兔,父亲和啊耀叔叔看在眼里,乐在心头。他们已然动了杀机。
野兔之死 野兔之死中国人,尤其是男人,都认为一切难抓的野生动物,难找的野生植物一定是最补身体的,或者说是最壮阳的。父亲和啊耀叔也不能免俗。他们顾不上妻子们的劝告,毅然抡起了扁担,一左一右,蹑手蹑脚地进行了围捕。那野兔自然垂死挣扎,左冲右突,只可惜一寸长一寸强,最终被两个“穷凶极恶”的年轻人乱棍棒杀。
这野兔的下场,自然便是被父亲和啊耀叔,兴高采烈地下锅煮了吃,据说还特意买了瓶从化米酒助兴。野兔肉香四溢,啊耀叔的妻子最终抵不过“垂涎三尺”,半推半就地夹起来吃了。我的母亲却一路阿弥陀佛,摇头叹息,目不忍视。父亲一边喝酒,一边笑她胆小怕事,这么好的野味都不敢吃。母亲却说这野兔死得残忍,死得可惜,况且山上的东西都有着灵气,不能随便拿来煮食,那样很不吉利。
野兔之死事实证明,这只野兔之死,的确很不吉利。因为从此,村里人再也没能在山上发现野兔,山上的野兔已然绝迹。父亲追悔莫及,悔不该贪图美食,做了坏事。母亲虽然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吃,但她依然后悔当初没有对捕杀野兔的悲剧极力制止。
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念山上的野兔,村里有人忽然养起了兔子。他们买来了笼子,把一只只可爱的小兔,软禁在老屋及杂房里,平时喂些番薯藤叶,萝卜青草,或者一些残羹冷炙。堂哥啊聪最喜欢养家兔这玩意儿,村里就数他养得最多,最认真。他和他弟弟在自家的老屋开辟了一间房,养起了一窝兔子。后来,他养的一对家兔,还真的生下了一窝小兔崽子。他还兴冲冲地跑来,邀请我和我哥前去参观学习。
野兔之死我们走进他那养兔的房子,果然看见一窝可爱的兔子。哥哥提议抱两只回家养去,没想到父母竟然没有反对。我们就真的养了一阵子,只可惜我们实在不擅长养这东西,母亲又是极爱干净的妇女,终究受不得兔子的粪便和气味。没多久,我们就把兔子还给了堂哥。
一直到现在,我再没有养过兔子。只是前不久,去番禺探望一位朋友,看见他在家里养了一只兔子,才又勾起了以上的回忆。我见他养的兔子,跟我那时养的一样,形似而神不似,完全没有一点兔子应该有的精神和气息。家兔跟野兔的区别,或许就在这里。
我又想起了那只野兔之死。我常想,要是那只野兔没有死,山上的野兔是不是就不会绝迹?可人们常说“动如脱兔,静若处子”,足见野兔之犀利,我很好奇当时父亲和啊耀叔叔是如何棒打野兔,将其杀之。或许,当时那只野兔,已经绝食数日,两眼昏花,奄奄一息。或许,它之前就已经被别的村民或猎人追杀过数次,有伤在身而影响了逃亡能力?是否,即便父亲和啊耀叔叔不将其杀之,它也只能活活饿死,或是被下一个路人所猎杀捕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家乡山岗丛林中的野兔之悲,不独为野兔所独有之悲。其实,不仅它们,就连食物链最高级的人类,他们的生存环境也在逐渐恶化。人类在某些领域,某种层面,其实也正面临着野兔之死那样的悲哀,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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