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星期天早上，我带着孩子到离家不远处一个挺大的公园里玩，宁哥最喜欢那里的儿童游乐区，其实里面只有一套简单的滑梯设施，在上面玩的基本都是和他差不多大，两三岁左右的孩子。宁哥奋力地从台阶上爬上去，又呲溜从滑梯上滑下来，来来回回不亦乐乎。

旁边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她看着滑梯上嬉闹的孩子们淡淡地笑着。怀里的那个小男孩，看样子起码有三岁了，只见他歪着头，咬着手指盯着滑梯嘿嘿直乐。看了一会儿，待不住了，嘴里“啊啊”喊着，身体往滑梯的方向扭着，女人都快抱不住了。

见我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你让孩子玩一会儿吧！大家都在玩。”她点点头，抱着孩子小心地走上台阶。

滑梯大概是所有小朋友的最爱，以前宁哥小时候我也这样带他玩，把他抱到最上面，他躺着滑下去，然后我在上面喊：“到了吗？有没有摔疼？”还不会说话的宁哥在下面咿咿呀呀挣扎着坐起来，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我再跑下去把他抱上来再滑，那时候宁哥大概一岁左右，后来他会自己爬台阶了就不需要我抱了，自己就能来来回回倒腾。

女人站在上面很犹豫，怀里的男孩子弓着身子急着扑向滑梯，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宁哥在旁边拉小男孩的脚：“哥哥！滑滑梯！”看得出，小男孩特别想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妈妈非常不放心他一个人滑下来。

我看出了女人的犹豫，问她：“是不是孩子还不会玩？没事，我在底下帮你接着，你让他试试吧！”

女人非常感激地看着我：“好，好，那你帮我看着点儿啊！他没玩过这个。”

“没事，来吧！”

小小孩玩滑梯，因为坐不稳，经常会像元宝一样翻过来，这个孩子也一样，滑到一半的时候就整个人翻了个，后一半，他是脸朝下趴着滑下来的。但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的是，人家会本能地会把手举起来撑一下，这个孩子的胳膊垂在身旁，根本没有去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

我连忙抱起小男孩，他的身体软软的，小脸红红的，可能是滑下来的时候蹭到了，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非常开心，一直咧着嘴笑。我扶着他，想让他站到地上，他的腿很软，根本撑不起来。旁边两个带孙子玩的大妈也看见了，相互捂着嘴低声说着什么，眼睛看向我怀里的小男孩。

女人过来接过孩子跟我道谢，然后，摸着孩子的小脸柔声细语地问他：“疼不疼呀？滑滑梯好玩吗？以后妈妈还带你来玩，今天我们先休息一下好吗？”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女人。

02

我以前做过小学老师，那时候隔壁班也有一个特殊孩子，一年级开学，家长特意领到办公室来见班主任，语气眼神中都是抱歉，临走的时候说了好多遍：“让您费心了！”她的孩子也确实和别人不同，别的孩子跟着父母到老师办公室来都是怯生生的，他不，戴着小眼镜的他东张西望，却不是一般好奇的那种张望，不算薄的眼镜片后的眼神是漫无目的的，不聚焦的，老师问话呢，就歪着头看着你不说话，时而毫无征兆地、非常腼腆地笑笑。

果然，开学后，这个孩子让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伤透了脑筋，他的作业本上随心所欲地画满了圈圈杠杠，大小便经常拉在身上，感冒了把鼻涕弄得到处都是也不会擦。其实这是一个本质上非常温和，丝毫没有攻击性的孩子，但是他上课的时候满教室乱跑，甚至考试的时候也不能坐在凳子上安静片刻，一年级的孩子啊，看见这样的情形，班上其他同学还不炸开了锅？好了，老师在讲台上都没法继续上课了。

后来，其他孩子的家长写联名信，要求学校针对这种情况有个解决方案，或者更直白的，要学校开除这个孩子。家长们的理由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家孩子不正常，你家对学习没有要求，我家孩子能一样浑浑噩噩吗？我们送到学校里来是要接受教育的啊，不是上托儿所啊！”

当然，义务教育阶段，没有哪个学校可以随随便便开除一个孩子，但是孩子的父母却主动来办了退学手续。夫妻俩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最后一次和班主任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孩子的母亲眉眼间都是忧心忡忡，脸上依然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抚摸着孩子的脑袋。其实孩子生下来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不正常，很多遇到这种情况的家庭，通常都会选择再生育一个孩子，然后慢慢放弃对大孩子的期待，专心培养小的。他们却没有，孩子的母亲说，他们以后也不会再生孩子了，就陪伴着这个孩子好好走完这辈子，也是一种人生。

当问到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时，孩子的母亲告诉班主任，他们马上要带孩子到国外去做康复治疗了，找一个新的地方，孩子能够少受一些歧视，让他以后的人生能够过得更快乐、更有意义一些。

这个妈妈后来也一直和老师保持着联系，她时不时会在朋友圈分享近况：带孩子去过的地方，看过的山水，做过的康复，参加过的活动……

03

前些年看过关于“婴儿安全岛”的新闻，设立在福利院门口的婴儿安全岛，本意是为保障1岁以下弃婴的生命安全、让孩子能够及时得到救助的，但在实际过程中，却不得不接收很多3岁以上，甚至十几岁的孩子。而这些孩子，绝大多数都是重症重残患者。有些父母在离开婴儿岛前对着襁褓中的孩子流泪磕头，也有母亲抱着孩子在婴儿岛前长久痛哭，最终还是带着孩子离开了。

我做了母亲之后愈加敏感，就更看不得这种新闻了，我常常想，怀胎十月，又亲手把孩子带到这么大，是要怎样的无奈和绝望甚至可以说是狠心，才可以把那个对你报着全部期待和依赖的小生命遗弃在外的。

但是好在，新闻终究是少数案例才称之为新闻，更多的都是在孩子背后咬牙流泪坚持着的父母。无论是富贵还是贫贱，无论是健康还是疾病，愿每个孩子被温柔以待。

本文由“好妈李艾鱼”发布，2017年3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