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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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十岁的陈武是一个小科员，快奔四了，科员的位置一坐就是十二年，陈武用实际行动印证了什么叫稳定性压倒一切。

陈武这一切的平衡生活，被一场车祸打破了。

陈武出车祸后，在医院躺了五天五夜才度过危险期。出院后，陈武将自己的车祸经历进行了整理，借签警察的侦察推理图，他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张纸。

比如说车祸时间在5月4日，地点在八一路，抢救了5天5夜，住在505号病房等等。

他又把前前后后的来去进行了梳理和综合，当时他清楚记得，5月4号那天是去给局长买茅台途中发生的车祸。本来和妻子商量是5号去五一路买的，自己因为开了家长会顺路就提前了......

他又拿出一张纸，分别写下“坏”与“好”两个大字。

在“坏“的那一栏分别写下：5月4号，八一路，茅台酒...

在”好“的那一栏分别写下：5月5号，五一路，505号病房...

陈武又想起妻子说的话，住隔壁504和506的病人都抢救无效死了。

结论很清晰，与5关联的，自己都能逢凶化吉！

出院后他接连干了两件大事，将祖坟从竹篮村迁至荷伍村，将号码是806的居室换成了505的居室。

竹篮打水不是一场空么，7上8下，官场上的人怎能住8楼呢，陈武越想越佩服自己。

从此陈武变了，每天起床时间由原来的七点半改为5:55，起来太早没事干，他就跑步和看业务书。上班不再走八一路，而是开车绕远走五一路，五一路堵车少，陈武的唠叨也少了。中午在单位食堂就餐，他不再抢第一个，而是到最后吃，因为单位就餐人数是15位，发现与同事的关系也融洽了。他改掉了喝酒的习惯，每天固定5杯茶，发现不再因为醉酒而得罪人了......

半年后，科长升迁，办公室里最有可能接任科长的对手，因为行贿事发被双规。

陈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下了就当上了科长。

新官上任会有三把火。

陈武烧的第一把火，用公司形式改造办公室。将本科室内的隔墙改为玻璃隔断，一下子员工的办事效率大幅提高，以前偷偷网上购物，手机玩游戏，偷偷织毛衣的减少了。

第二把火，将办公楼后面的荒弃地整理成菜畦，小块荒地圈起来养鸡鸭改善伙食，大块荒地分给有家属的员工种菜，一下子员工脸上有了积极性。

第三把火，规定科室仅有的一台汉兰达不再属科长专用，而是谁外出谁用，一下子大家的凝聚力起来了。

当然陈武当上科长后，还烧了几把其他的火。

比如家里请来了关公像，按张武的想法，关公不仅代表忠义，还是武（5）的代表。他还联合兄弟单位组织趣味篮球赛，以及常去KTV跳舞，慢慢的下属们也摸到了科长的脾气，凡是与5有关的事项，科长肯定会大力支持。

大家也不叫他陈科，而是武科长，武科短，陈武也高兴这个称呼。

接下来的几年，陈武的仕途一路高歌，从武科，到武处，再到武局。

（2）

花绽放后是凋零，人到辉煌过后是暗淡。

陈武当局长只有三年的时间，就被上级纪委查出经济问题。

和其他人贪污受贿不同，陈武涉嫌的罪是在单位私设小金库。陈武先后为所在单位的员工在福利分房，员工子女教育，员工奖金与福利上均有违法操作，而且涉财金额巨大。

陈武的妻子阿芬含泪卖掉所有值钱的家当，包括所住的房子，并请了律师只为陈武能被减刑。陈武所在单位的员工也纷纷出钱出力，恳请法院能轻判。

检察院工作人员在侦察案件时也产生了困惑，虽然陈武的小金库涉案上千万，但陈武本人却没有私吞一块钱，这个案件在当时全国找不出先例，法院在寻找相关法条上也产生了困难。

陈武单位的员工有的自愿出庭做证人，有的写下万言请愿书为他求情。

在法庭上， 检察机关以贪污罪提起公诉，法庭采用了辩护律师关于没有为本人谋私和配合国家机关积极退脏两项意见。

庭审结束前，主审法官问陈武还有什么陈诉意见。陈武说：“我的政治生涯是彻底终止了，法庭判我5年还是3年，我都尊重判决。”

法院最终判决陈武有期徒刑3年，服刑期间，他同其他贪污犯一同关押在省五监。

这里有一个有趣的插曲，五监那么多贪污犯，很少有亲属或朋友去探监，而去看望陈武的人却从不间断。

还有一个有趣的插曲，陈武趁空隙偷偷将监区的食堂一把火烧了，被司法机关新增了2年刑期。当宣告新刑期时，陈武却很高兴，咕哝了一句：“正好5年一个疗程。”搞得身边的丈二和尚摸不着脑，陈武的亲人也唏嘘不已。

（3）

陈武刑满释放后，还不到六十岁，普通人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往往会一厥不振，但陈武却信心满满。

陈武要办公司，而且要做当时相当冷门的事，做消防产品的研发与销售，婉谢了好亲朋友劝他办当时热门的房地产。

陈武的公司不仅方向上与众不同，好多地方也不同。他按照年轻时的部队纪律来建公司，不搞大篇的公司制度，只有5大纪律，但要求每个员工都烂背如流，公司不搞长篇大会，所有会议不得超过半小时。

更为奇的是，他提出用3倍的工资招1个员工，但此员工必须干2倍的事。他的办公室一半区域是办公区，另一半是地铺区，员工累了可以去地铺休息，休息好了接着干，公司没有打卡要求，也没有上下班时间要求。

很多熟悉陈武的人听说后都摇脑袋，认为是外行在瞎折腾，只有妻子阿芬没有说什么。

陈武还有一些更奇的企业理念，比如说凡是利润超过20%的行业决不进入，做为老板能拿8寸的利润，他拿利绝不超2寸，并且公司从一开始就实行股份制改造和全员持股......

5年后，陈武的公司不但没有倒，反而乘国家对消防行业的重视一路奇袭，并在新三板上市，并一路发展成为集团公司。

企业是做大了，但长时间超负荷的工作让陈武身体垮了。

陈武不得不靠酒精的麻醉换来短时间的睡眠，喝醉了就拿老婆阿芬出气，并大打出手。

阿芬和子女觉得不对劲，将他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检查结果让人大吃一惊，陈武不仅患上了抑郁症，而且还有肺癌晚期。

（4）

陈武这回是彻底的完了，周围的人是一片惋惜。

陈武得知自己的情况后，马上签写授权书将自己的公司交给子女和老伴。

阿芬哭着说，老陈，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就是好好接受医生的治疗。

陈武回答，不要怕，我这一生从没有怕过。

阿芬说，医生说如果不开刀，你活不过3个月。

陈武说，开了刀也活不过1年，而且还要花大钱受折磨。

就在手术前一天晚上，家人发现陈武消失了。

陈武没有寻短见，他来到了云南的一个大山中，那个地方同缅甸接壤，完全是一片原始森林。

陈武以前参加一个国际论谈，知道外国人得了癌症很少进ICU动大手术，而是乐观地回家调养。他也听说过，人体由70%的水构成，要换掉体内病菌，得先换水。

陈武在那片原始森林里，每天5点就起床干农活，他是想用繁重的体力劳动充实自己，让自己多流汗少思考，并且每天喝山泉水来代谢体内的病毒，就连煮饭、洗澡都是用森林的山泉水，吃是山上的野蘑菇和野菜，还有一些猎来的野鸟。

一年后，陈武来到原来诊断的大医院复查。

面对陈武的诊断报告，医生大吃一惊，不仅抑郁症状消失，而且边体内的癌细胞也完全消失了。

医生让陈武过半个月后再来检查一次。

医生看着第二次的复检结果，一个劲的抓头，喃喃自语：“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第三种力量，能够超越医学而创造奇迹？”

陈武说：”奇迹是存在的，我们不容易看到奇迹，是因为我们的方法不对，如果你是个唯心主义论者，你就会觉得奇迹很平常。“

”那你是说人定胜天？“

陈武说：“人定胜天，我不敢说，但我相信人可以胜自己。”

（5）

陈武的病好后，将老婆阿芬也接到云南的大山里，他们一口气买下了5座荒山。

陈武又从附近村庄请来一些农民，他要在荒山上种水果，为了保证水果的绿色品质，他规定一律不准使用农药和化肥。

陈武夫妇带着那些农民干得热火朝天，呼吸的是山上高浓度的负离子，吃的是没有经化肥和农药的绿色食品，喝的是富含矿物质的泉水。

陈武说，走进大山，他真正找到了人生晚年的乐趣。

山上的水果上市后，陈武将水果打造成原生态的绿色产品，并以”五山“水果为品牌在全面大超市热卖。

接下来又有一个烦忧来了，水果热销后，每年都有好几百万元的利润，这些钱如何处理呢。

老二口不需要用什么钱，子女更不缺钱。

阿芬说 : ”不如我们做慈善吧。”

陈武回答：“正合我心意，阿芬，你以前就做老师的，扶贫先扶智，我们就做教育慈善吧？”

“好啊，不过教育那么多领域，你打算具体做哪一块？”

“中国教育的落后，不在小学初中高中，而在大学，我们就资助大学吧。”

“阿武，你也是要资助贫困大学生吗？”

“中国教育的改革重点在大学，大学者，在于大师而不在于大楼，我想在大学教师的创新性上出点力。”

“我看挺好，让大学教师通过创新，用最聪明的人教非常聪明的人。”

（6）

陈武进入大山一晃就是十三年，他也到了耄耋之岁。

陈武知道自己这艘老树快要落叶归根了，他拉着阿芬的手说：“老伴，你说我这一生，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呢？”

“你一生做的事都是为了别人，是个成功者。”

“老伴，我算不了成功，我坐过牢，还多次打过你。"

"我们都不会怪你的。”

“阿芬，我以前多次问你那个问题，你当时是北大的才女，而我只是一个当兵的，你怎么愿意嫁给我的？”

“其实真爱一个人，是没有具体的理由的，如果你非要我说一个的话。”

“阿芬，你也知道，我可能捱不过明天了。”

“你身上有一束光，像阳光一样，在你身边我感到很温暖。”

“阿芬，谢谢你。我最大的成功就是拥有你。 ” 陈武说完，脸上有热泪淌下。

“你承诺的每件事都做到了，我没有看错人。”

“我是一个农村的放牛娃，有幸能够得到这么多，此生没有遗撼了。”陈武说完，是几声重重的咳嗽。

阿芬递上一杯水：“你上次说写传记的事，我已经联系好作家了，并且把素材发给了他。”

“一定要告诉那个作家，写的内容要真实。”

“嗯，这方面我说了，他也快要完稿了，不过全书还缺一个名字，我想以你的幸运数字5作书名，可不可？”

陈武示意阿芬将手递过来，然后写了一个字。

阿芬对这个字的笔划很清楚，那是一个”无“字。

陈武用力挤出几句话：“阿芬，我要走了，我一生都爱做梦，现在我想在最后一个梦里高兴地离去。”

阿芬抓住他的手，泪流满面地点点头。

陈武感觉眼前有一幅幅在飘过，在大山里种绿色水果，在公司写字楼里办公，在监狱里改造，在局长室里开会，在自己的婚礼上为阿芬戴戒指，在越南战场上激烈的枪战......

最后画面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五六岁的他穿着短裤在河边放牛。

夕阳西下，陈武牵着吃饱的牛往家里赶，在村部的老槐树前，他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他看到槐树下的瞎一指，瞎一指是镇上的摸骨高人，只须摸上对方一根手指，便可预测富贵与生死。

“可是我没有钱。”陈武准备离开。

“小朋友，今天我免费为你摸骨。”

陈武调皮地脱掉短裤，将小弟弟送到瞎一指的手上。

瞎一指时而摇头时而叹息，汗流满面的说：“这根手指的骨相，已经超出了老道的业务范围。”

陈武穿上短裤：“我命里究竟是贵还是贱啊？”

“福兮祸相依，凡事遵初心。”瞎一指说完，转身不见了人影。

陈武将牛拴在家门前的树桩上，抬头看见正在做饭的妈妈，妈妈对他莞尔一笑：

“五娃，你回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