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涪陵至万县长江航道
在长江上(本文作者摄于1983年)
船上的旅行生活是单调的,远没有外国电影中远洋豪华客轮的浪漫色彩。但对我们来说,有山有水有大自然奇妙迤逦的江峡风光,这已经足够了。我几乎总是在欣赏风景,并“恪尽执守”地用笔记录和描绘着。呵呵,可是我们的表姐,却无聊透顶,只能可着劲地玩朴克算命的游戏了。
晚餐时间到了,乘客们争相往餐厅而去,餐厅立刻嘈杂和拥挤起来。我们这次旅行也是精打细算的,采取“能省即省”的原则,毕竟还是“穷人”,不敢轻易光顾餐厅。为此,专门准备了冬菜炒肉末。然而,餐厅不舒服了,赚不了钱肯定不安逸噻,这不,我们几经折腾才好不容易单独买到了米饭。这让我想起几年前(70年代末),独自去四川峨嵋山玩,下山时到一家餐馆吃饭,却没有带粮票,真地没有卖给我米饭。无奈,只得买了半只烤鸡一瓶果酒对付了。
饭后,我们悠闲地扶栏眺望,尽情享受这人生美好时光。
此刻,客轮正行驶在川东丘陵航道。
天空,悬浮的白云纹丝不动,呈现出孔雀、飞瀑、人参、芙蓉……阿娜多姿,极不一般。回望,西卧的山峦上方,夕阳用他那奇妙的大毫,挥洒出灿烂夺目的火烧云,炫耀地在云缝中露出喝醉了的脸膛。哦,这长江哟,不正是永远也流不尽的红葡萄酒么!
渐渐地,太阳落在了山里,山峦暗淡下来;然在它的腰间,轻柔地系着的灰白色长带,却使森森林木更显柔顺温情。抬头中天,仍然一片蔚蓝,蓝天把一团团、一块块的白云聚在一起,仿佛在一大块蓝色的海绵上,缀满了泡沫;低头江岸,山凹处玻璃罩似地裹着一层弧形青雾,而外面依然绿意无尽的草坡上,一团云霓挂起小瀑布似的尾巴,灵气毕现。
天色朦胧,山岳如黛,岸边的座座小山,却越亦呈现出清晰的轮廓。这时候,我倚靠船舷,让晚风抚面而过,把大自然须臾间赠给的礼物,从洗漱间窗口,一一分享(那里不用这个词)给在那里洗着衣物的爱人。
一群白色的鸟逆江飞来,从其飞行的姿态,像是鸽子。它们何以在傍晚,做这样的旅行呢?它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噢,这不是西方哲学常用三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 而东方的佛回答说:“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反正,此时此刻的我们,只知道是从幸福中来,到幸福中去,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去管了。
白天的长江,变化多端;黄昏的长江,更见瞬息万变。而暮色呢,则把一切多余的细节都尽数抹去,留下的是单纯的意境。你看,大自然有一把神奇的剪刀,顺手一剪便铺开一幅幅生动的剪影:高高的,是两位巨大的头顶着头的睡佛,仰卧夜空,沉沉睡去;低低的,是睡美人,头抵江涛,乳峰高耸;更为逼真的,竟是一柄巨大的长把牙刷,浮于江面,只是不知这又是何等含义?
什么都看不清了,尽管我还在努力捕捉着影像, 以便填满我脑海中难以填满的想像的大海。当我正感到惋惜将欲回到船舱时,忽然有萤火虫的亮点,在江面闪烁。咦,哪里来的萤火虫啊,还是红色的亮点?是航标灯!是那在白天默默无闻,在夜间尽显英姿的航标灯!在这个特殊的氛围中,即便是冲破云霄的汽笛,也似乎不再那么趾高气扬。客轮上绿色探照灯的光束,拂过航标灯,友好地打了个招呼,并致以青春的敬礼。这时,航标船清晰得像白银铸就的一样。瞬间,一切都消逝了,唯有航标灯犹在,伴随着她的,是更加兴奋的浪涛声,“哗——哗——”地拍打礁石,仿佛此间正在上演一台没有尾声的大合唱呢。
9点30分,船到万县。杜甫曾经为万县写过诗句:“众水会涪万”、“寒江触石喧”。万县被称为“川东门户”。说是为了明天白天乘客完整游览三峡,晚上就在万县宿一夜了。表姐留在船上,我与爱人随着拥挤的人流,小心走过船与堤岸之间的榙板上了岸。眼前,石头的楼房笔直而立,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高大,两楼夹缝中,黑魆魆一条陡峭的梯道,泥泞和不规则不说,还异乎寻常的长。我们手拉手走过这条令人不太愉快的“一线天”,不时需要努力摆脱立于两侧的当地小贩的“热情”招呼。好容易走完梯道,上面是一条热闹的街市,有一个农贸市场,沿街有不少叫卖当地农产品及土特产的农民。货摊上,有打磨雕琢得小巧玲珑的石磨,有编织得柔软光滑的凉席,还有梁平柚子、青皮桔子、盐茶鸡蛋、彩色竹篮、大小藤椅,等等,等等。这些物品价钱大都很便宜。我们无法享用这许多,只得买了些柚子、桔子和盐茶蛋,以免空手回去(哈)。
夜沉沉,无风,有些闷热。船,泊在岸边,一任江涛有节凑地拍打着,如同母亲摇拍着婴儿床。我疲劳之极,很快睡去。(后得知)爱人却许久未能入睡,像是还没有适应旅行生活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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