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喜欢下雨天,喜欢珠帘般的雨滴从屋檐滑下撞碎在青石上的声音。
北方的雨天,像是在遵守某种约定,总会在确定的时节不约而至。大概是在谷雨前后,便会有一场雨。并非我对时间有特殊的记忆力,因为在那段回忆中,烤麦穗的香味总会悄然浮现出。
平时,父亲在附近村子做工,是一道川小有知名度的泥瓦匠,除了做完一家找下家的间隔,其他时间都在做工,雨天是不在计划内骤然多出的时间。在农村很少有专职的泥瓦匠,他们多是在农闲时四处找活做,农忙时恢复农民的本职角色,父亲也不例外。雨天,他会带上一把伞,到村边的田地去查看一番,瞅一眼麦子的长势,踩一脚准备种瓜的地垄,回家时手里总会握着一把翠青色颗粒饱满的麦穗。那时我在村里读小学,放学回到家就能看到在火炉上烤得焦黑的麦穗,父亲用手反复搓几下,吹一口气,就只剩下黄嫩喷香带有淡淡烟草味的麦粒,倒在我合拢的双手中,还会感到烫手,就像是知道我什么时候到家刚刚烤好的。
那时候,小孩子下雨天要穿雨鞋,平时穿的布鞋很容易被雨水打湿,而穿过一年的雨鞋又常会出现开胶断裂。父亲会拿出他自制的小工具,铁丝一端砸扁的薄片,在炉膛烧红,雨鞋冒出一股夹杂着烧焦气味的白烟后,就又能承受一年的雨天了。
这时节的雨,不似夏雨匆匆而来,匆匆离去,总会绵延好几天。有了春雨的滋润,尘土沾染的农家庭院也显出几分祥和静谧。青砖黛瓦,白杨树吐出新绿,狗子安静的躺在门廊下,屋檐下的人也慵懒了许多。
父亲做工的时候,中午不回家,只有晚上能见到他。而这几天里,总是能看到。在记忆里,父亲特别喜欢睡觉,如果让他把抽烟、吃饭、睡觉三件事排个顺序,睡觉是在第一位的。在中饭前的一段时间,他会躺在床上,说就睡一小会儿。每次妈把饭做好,喊得时候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动静,就吩咐我去。直接喊是不会奏效的,仿佛睡眠中会对声音免疫。父亲睡觉时,脸朝内脚向外,我便去抓他的脚心,因为整个脚掌只有脚心相对柔软,其他地方就像是有温度的石头。似乎感受到了异常,稍稍动几下,这时候再喊就多半成功了,起来后总是用力的伸个懒腰,似乎身体上积攒的劳累一下子伸展开了。
后来一直在外求学,和父亲相关的记忆只剩下一些小的片段,分散在旧时光里。这次是随着雨滴飘来几缕,下次天晓得会是哪一段。
(雨天,无事,回忆突然飘到小时候。那时,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总是在外做工,大多数时间都见不到。只有在下雨天,会有很多的时间在家,关于父亲我记忆最深的也是在雨天。后来,我在外求学,父亲到更远的地方做工,见面的时间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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