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同志:
见字如面!明天你的人生中将发生两件大事。一是你的60岁生日。总觉得我还小,你必定也是年轻的,可转瞬间你竟已到了耳顺之年,60载风风雨雨,多少喜怒悲欢,我只参与了一半的旅程,体会过极少的情绪,现在想来,甚是遗憾。
这第二件大事也因60周岁而起,便是你要离开兢兢业业工作了一辈子的单位。从年轻的学徒到风光的销售经理再到年龄最大的老师傅。近40年时间,你见证了徐工集团的兴衰,也用踏实认真热情的工作态度赢得同事的尊重。听到你说为了欢送你退休,饭局排满了整个11月,语言里的自豪和欣喜,大概是对你职业生涯最好的总结了吧。
曾经有好几次想提笔给你写封信,说说咱们父女的悄悄话。但总也没有勇气下笔,怕不知道哪个细微的情绪就会让自己泪如雨下,溃不成军。
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布置作业让给爸爸写一封信,从来不怕写作文的我,却迟迟没有思路,因为在漫长的童年里,我的记忆中很少出现爸爸的身影。刚记事儿时,你就常年在外地出差,总是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离开,回来时总会给我带很多玩具和漂亮衣服,满足我提出的所有要求。此外,就再也回忆不出其他事来。那一次是我唯一一次没交作业,也是唯一一次回家跟妈妈哭闹,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在身边,而我的爸爸却总也见不到人。
第二次是我在上大学的时候,从未离开过家,甚至都没住过校的我,高估了自己的适应能力。你们陪了我两天,安顿好一切就走了。我记得你俩依依不舍的眼神,也记得自己急忙挥手告别,与同学交谈甚欢的笑脸。可谁想到集体生活的第一个夜晚,我就彻底崩溃了。宿舍的妹子们有打呼的、磨牙的、说梦话的,而我彻夜未眠,只想回家。没有人告诉过我宿舍的高低床下铺的人翻身,上铺也会跟着联动;没有人告诉过我食堂的饭寡淡无味,难以下咽;也没有人告诉我大学这座象牙塔并没有想象中这么美好。我连着以泪洗面一个星期茶米不进,没事就给你们打电话哭着要回家。刚开始大家还都热情的安慰我,后来就没有人再接我电话,估计看见是我就自动屏蔽了。可你的电话永远在线,无论我什么时候联系你,无论我多么没用的大吵大闹,你总是鼓励我要勇敢,要学会适应新的环境。那一次我准备写封绝笔信,威胁你们接我回家,可是纸笔准备好,却恍然发现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你长年出差在外,而对各种陌生的环境都能应对自如,我作为女儿,怎么能选择当个逃兵。信没写成,而我已然做好准备拥抱新的生活。
第三次是2016年10月2日,第二天我就要嫁人了。自从知道我要远嫁,你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知道你担心我在举目无亲的城市没有依靠;我知道你怕我像上大学那样适应不了陌生的环境;我知道你怕我离家太远受了气没法回家。你说自我走后,你就搬到我屋里住,因为满墙都是我的照片,想我的时候可以看看;你说一定要把日子过好,不然你会埋怨自己同意我远嫁;你说每天都要记得给你打电话,哪怕说一句“爸我一切都好”,你也就放心了。其实,我从未害怕过远嫁,也不担心自己会受委屈,我只是害怕看到人家一家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时,给自己的不孝找不到合理的说辞。我还怕自己缺席每一个你需要的时刻,留你一个人独自面对苦难。我买单了别人的自私,却把自己的自私扔给你承担,这总是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我要如何下笔才能获得你的原谅,怎样的文字才能描写你看到我穿上婚纱失声大哭的心情!
爸,也许你的人生会有些许遗憾,但作为父亲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你教会我要坚强、勇敢、热情,温暖、包容、隐忍、吃苦、奋进。有父如此,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
明天是你的生日,唯愿你身体健康,万事顺心。生日快乐!
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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