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

               

    公元2150年。

    迪纳拉山脉，海平面下一万米处。

    整个地下空间纵横皆达千米，四墙及天花板皆由极其坚硬、极耐腐蚀的合金建造。墙上涂抹了不知名的发光材料，在电脑微光的照射下发光材料受到光子的激发发出明亮的可见光子，将偌大的室内照的同白昼一般。

室内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面旗，上面印这“卐”字。

  大大小小的三维空间投影画面以空中视角在靠近东墙处铺散开来，占领了整个墙壁。上面显示着由卫星传输而来的全息影像，亚洲、美洲、欧洲……按照城市的发达程度和人口密度标满了或密或疏的红点，有节奏地闪着诡异的光。

东墙前放着一张长桌。三人眼角含笑，相互默默看着。除此之外，整个室内除了一排排发光的电脑屏幕和散乱的桌椅外，没有一个人。

一位西装革履、气质内敛、却生着鹰钩鼻的人手拿控制器按下按钮，将眼睛与虹膜检测仪对齐。“滴”的一声响后再将掌纹按上。

“请，亲爱的沃尔夫！让我们庆祝元首的旗帜插遍世界！”西装男眼里放出狂热的神色，面上浮现出兴奋的潮红。

战争如火如荼，规模空前、惨烈空前。资源日渐枯竭，已早有国家因为资源不足国力持续降低，贫弱、内乱、和外敌接踵而至。人民吃不上饭、难民被逼无奈打家劫舍、小孩子捏着鼻子从街边的死尸旁走过。亲眼目睹了人间炼狱，其他国家有钱的花钱、有人的走邪门歪道。宇宙刮起了无形风暴，地球正是风暴之眼——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地下潜藏了两百多年梦想复兴纳粹的人们高兴极了。就在刚才超级大国发射了携带七枚战术原子弹核弹头的导弹，预计七分钟后就会从大气压外飞进X国国土。

混水摸鱼，这些日耳曼人已磨刀霍霍。两百多年的呕心沥血，日耳曼精英的卵子库和精子库更新了一代又一代，液氮冷冻仓扩展了一批又一批。精子和卵子均来源于最优秀的人。表现为：高智商、高身体素质，甚至外貌也能远远甩出所谓的人才几条街。这样的双亲结合所生的后代合格者留下，按照兴趣教授军事、政治、经济、文化……其中佼佼者进入冷冻仓沉睡，待反攻时唤醒报效元首。在剩下的人里挑出专职教员、辅助人员、以及后勤人员。液氮冷冻仓冷冻了每一代培育的最优秀的军人。代表全人类最优秀的军人将从冷冻仓里走出，完成元首的心愿，让日耳曼的战旗飘扬在全球。

沃尔夫微泛绿光的淡蓝色眼珠子骨碌碌地转，黄色的头发盖上了大半张侧脸。他的脸微微低下，突兀的颧骨下面的嘴拧成诡异的弧度，发出“呵呵”的怪笑，仿佛刻意地压制。

西装男被吓一跳，面露不满，点起一根香烟用烟雾将眼神隐藏起来。烟雾散去，早已换上了一幅亲切的笑容。

“忍不住了，真是好笑啊！哈哈哈！”沃尔夫狂笑起来，趴在地上翻滚、蠕动，像只细长的蚯蚓扭曲、折叠着身体……青筋暴露的双手胡乱在胸前摸索好像要扯开衣服。

西装男有些紧张，把脸朝向另一人道：“有把握吗，艾伦？”眼睛却紧盯着沃尔夫。

被叫艾伦的一脸书卷气的男子从身上穿的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一只蚊子从中摇摇晃晃地飞出，像个喝多的酒鬼，停留在空中“嘤嘤”地叫。

这是只机械蚊，脑袋装有价值50亿美金的3纳米内核处理芯片和尖锐无比的口器，它潜入盟国的核弹发射井通过摄像功能录下了完整的发射过程。

这件事三人都知道，为了可靠，三人将视屏了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进行了仔细推敲。很明显，多说无益，西装男紧张到了没话找话的地步。

看起来白大褂男子并不打算给西装男解围，他脸上流露出玩味的笑，眼睛不断在西装男和沃尔夫之间交换。西装男产生了一种不现实的感觉，仿佛这两人才是老大，自己的命能被眼前两人随时取走。这想法好像提醒了西装男，他的大腿按捺不住地一阵战栗。

沃尔夫的嘴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大大裂开，嘴角通红，鲜血淋漓，他的笑声变得尖锐起来，像钝刀在岩石上的刮擦，又像钢钉在长满铁锈的铁板上划拉。这声音化做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心脏，一股杀气透过全身，让西装男直起鸡皮疙瘩。

绷不住了，西装男一跳而起，转身欲逃。速度极快。

沃尔夫却很慢，慢慢地拔枪、慢慢地抬手、慢慢地射击……诡异的是，西装男第一步还未落下，那子弹尖端已刺穿了西装男后脑的头皮，从左眼钻出，带着白色的脑浆混和着鲜红的血液零散在东墙，地上破碎的眼球翻滚、旋转、静止……

气氛静地吓人、空气沉的可怖……

“你是最优秀的战略家，可不是一个可攻可守的战术家。闪击战！我们的时间耽误不得，元首的梦想冒不得险，你的事业我来完成！”沃尔夫静静地说着，眼睛犹如一口古井，平静毫无波动。

艾伦从兜里拿出控制器，放在沃尔夫面前：“元首，出征吧，你是日耳曼的光荣！”随高声喊道：“德意志和日耳曼人民和利益高于一切！”高抬右臂45度，手指并拢向前。艾伦向新元首敬举手礼，眼里流露出狂热的神色。

沃尔夫犹豫了一下，盯着艾伦，接过控制器，放下手里的枪。事实上，放不放枪无所谓，沃尔夫装备着最先进的单兵机械外骨骼，有把握像杀掉西装男一样，一个转眼就将眼前的人变成一具死尸。

按下按钮，来到检测仪前，检测完虹膜又将掌印印在上面。

“咔咔……”东墙发出一声怪叫，慢慢上移。

“鹬蚌相争，首先要做的就是找个没有渔翁的地方，或者说创造没有渔翁的竞争环境……我和他们交流过了，他们同意我过正常人的生活，只要毁了这一切。”艾伦突然说道。

沃尔夫忽然愤怒起来，身体动了动，发现机械外骨骼不受控制，平日里可随意操控的机械外骨骼竟然现在居然成了绑缚自己的十字架。眼神变成的紧张，继而成了绝望。

艾伦将视线集中到墙后的一排排冷冻仓，这一排排冷冻仓里装满一排排的人。艾伦曾是这些人之一，但又和这些人有细微然而绝定性的差别。艾伦眼角含泪。用哽咽的声音呢喃，神志不清。

“我受够了！你们……这群疯子！我……差点变成你们这群……疯子中的一员，我一刻也不想呆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学……学科学……学……政治学……你知道……我作了多大努力才没被你们这些……疯子……同化吗？”艾伦脸上的书卷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的怒容，声音也变得嘶哑、颤抖。

“我控制了你……的机械外骨骼，它带给你……力量，真正冲突起来，一般人还真没办法，但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串代码而已。我想洗手，想做一个正常人。”艾伦将手伸张机械蚊，机械蚊盘旋着顺着艾伦手指的方向飞去，落在沃尔夫脖子上，注入氰化物。无声无息。

“发射的核弹头是真的，导弹挂载了7颗核弹头，导弹会飞去X国，不过最终落点是俄罗斯北部无人区。这些核弹头是用来销毁的。各国首脑开了秘密会议，他们同意实施“和平发展与新能源探索战略”。打开电脑，艾伦十指飞动。通风管道里传来嗡嗡声。不一会儿，一个个微型爆破无人机相继飞出。紧贴在冷冻仓外部爆炸，冷冻仓外部只有鸡蛋大的孔洞，可内部的人却被冲击重伤，鲜血和连着血管的碎肉糊满冷冻仓内壁。艾伦快速装起电脑，进入电梯。

……

电梯不断向上，“轰”爆炸声响起。猩红的指示灯骤然闪烁起来。缆索断裂，电梯发出一声怪叫向下掉落。

电梯顶部并不显眼的夹缝中一张纸片掉落，上面写着：“正真的疯子会不会清楚自己是疯子？一直在疯子中生活的你真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我要真答应你效忠我们那才真疯了！”

“咚”电梯底部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连接着黄泉的死一般的沉寂。

……

山外，一军人吊着钢索从电梯连接着秘密通道的出口爬出。一队士兵将生物病毒从通道口投入并迅速封死了通道口。领队高声说：“情报显示，二战后纳粹搜刮的全欧洲的黄金就在山下的山洞里，山洞规模巨大，上级要求所有人必须进洞，各自探索物资，收集样品。”

果然，山洞深处出现一座座像是砖块堆砌的小山，由于天长日久的氧化和灰尘的覆盖，黄金表面没出现想像里的金光闪闪。但这并不妨碍士兵们看到黄金的兴奋。“如果我有这么多黄金，那我一定能做国王！”一士兵激动地说道。

贪婪像是会发酵似的，在凝滞的空气里迅速滋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领队深知他们的行动受到上级的特殊监视，在这特殊时刻胡言妄言，便要付出代价。领队身体颤抖，心烦意乱，勒令该士兵立即闭嘴。

……

爆炸声响起，山洞垮塌，没有一个人能够出来。

黑暗里，无线电里传出上级焦急的声音：“还好吗？发生了什么？……还好吗？”领队瞪大眼睛，奋力想发出声音。“呼……”无线电里传来长长的吐气声，“都死了……，死了就好……”无线电里的声音越来越小。领队半张着嘴，好半天终于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