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卷三·二七】
辽东三老者:戴亨,字遂堂;陈景元,字石闾;马大钵,字雷溪。三人皆布衣不仕,诗宗汉、魏,字学二王,不与人世交接,来往者李铁君一人而已。戴诗不传。陈有《崇兆寺》诗云:“世外招提境,浮生寄一时。铃声吟殿角,涧影落松枝。鸟语留归念,山僧笑索诗。东方明月上,若遇此心期。”马《闻西师振旅寄宁远大将军》云:“雪飘组练归榆海,花满弓刀入玉关。”《偶成》云:“晒药偶然来竹外,修琴不复到人间。”石闾弟景钟,字橘洲,有《夜阑曲》云:“春夜频倾金叵罗,胡姬按板对筵歌。低徊笑语牵红袖,如此风光可奈何!”明七子论诗,蔽于古而不知今,有拘墟皮傅之见。辽东三老,亦复似之。铁君作《尚史》,专搜三代以上事,而竟不知本朝有马骕之《绎史》,亦囿于闻见之一端。然近今士人,先攻时文,通籍后始学为诗,大概从宋、元入手,俗所称“半路上出家”是也。源流不清,又不若三家之力争上乘矣。
铁君名锴,父为总督,而能隐居不仕,自称荐青山人,有《蟭螟斋集》行世。录其《梅花》云:“众木正如梦,一枝方自春。遂令江水上,真见独醒人。”《咏月》云:“清绝自成照,何曾挂树生?有时通夜白,一片得秋明。远水若相接,浮云或并行。年年圆便缺,谁悟善持盈?”
辽东,为辽宁省古称,有时也指辽河以东地区。战国、秦、汉至南北朝设辽东郡。又为军镇名,明初设置辽东都司、辽东镇,辖境大致相当于今辽宁省。与辽海、辽左同义。现代辽东已由古代对九州之东方代指演化为辽宁省行政区域的特指,即以辽东半岛或辽中南工业基地为代表的辽河以东地区,包括丹东、大连、营口等辽东半岛沿海地区。
戴亨(1691—1762?),字通乾,号遂堂,奉天承德县(今辽宁省沈阳市)人,原籍钱塘仁和(今浙江省杭州市),汉军旗人。生于北京,是清朝流放东北高官戴梓的第三子。康熙六十年(1721)进士。此后曾任河间县(今河北省沧州市河间县)教授,自此离开辽东。乾隆二年(1737)任山东齐河县知县,此后数次回辽东探亲,留意描绘辽东人民风土人情和自然风光。戴亨为官不久,因其秉性刚直不阿“伉直不苟合,以抗直忤上官,投劾归乡”,解组去任,于乾隆三年(1738冬)被关押了九个月。自此绝仕途,寄居京师授徒谋生,家境益贫,清贫晏如。诗宗杜少陵,上溯汉、魏,卓然名家。一生“未尝一日废吟咏”,创作颇丰,诗声颇高,与李楷、陈景元一起被誉为当时蜚声文坛的“辽东三老”。其后曾随其侄戴秉英在任所闲居,晚年居家而终,卒于乾隆二十三年(1758)以后。现存有《庆芝堂诗集》18卷,收录诗文1312首。
陈景元(1696—1794),字子大(亦说子久),号石闾,又号不其山人。汉军镶红旗人(亦说汉军正红旗人)。工诗,与李锴唱和。著有《石闾集》一卷,《四库总目》诗格在孟郊、贾岛之间。
马大钵,即马长海(1667-1744),满洲那兰氏,字汇川,号清痴,吉林历史上著名的乡土诗人。据李锴《马山人传》,姓那兰,名长海,字汇川,号清痴。因其父名马期(玛奇),故亦署作马长海。中年时在易水河畔的雷溪筑草屋数间,名“大钵庵”,复自号雷溪居士、大钵庵主。马长海在此度过了的后半生。乾隆九年(1744)卒,“其身后无长物,惟有遗稿若干卷,惧其散失不全,而宁王殿下乃收而付之梓”,于是留下了存诗二百多首的《雷溪草堂集》。
李铁君,即李锴(1686—1746),字铁君,号眉山,又号豸青山人,晚号蟭螟子、後髯生,汉军正黄旗人。湖广总督李辉祖子,大学士索额图婿,家世贵盛,但淡泊名利。由笔帖式,举博学鸿词,复举经学。晚隐于盘山,筑斗室曰“睫巢”,与陈梓称南陈北李。通四声,辨小篆,性倜傥,勤读书,不事生产。好游览山水。工诗古文,书法王羲之,尤工草书,旁及术数。乾隆八年(1743)尝临黄庭经册。卒年七十。著《睫巢集》、《豸青山人集》、《江南社诗》、《腐雅菊谱》。按:袁枚在本书中述李锴自称“荐青山人”,应源自方苞《二山人传》所载。
辽东三老,在清代文献中记载的多指戴亨、陈景元、李锴。袁枚的“戴亨、陈景元、马长海”之说系其自创,但后代也不少学者沿用此说。见朱则杰 陈凯玲《“辽东三老”考辨》。
崇兆寺,未详其处。
西师,音xī shī,解释为西方国家的军队。春秋时晋指秦军。此处指清朝在新疆征剿准噶尔部噶尔丹策零叛乱。雍正七年(1729)二月,科尔沁、喀尔喀草原传来请兵急奏。雍正帝下诏,命黑龙江将军、内大臣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统领满、蒙旗兵组成北路大军;授川陕总督、奋威将军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统领川陕甘汉兵组成西路大军。
振旅,音zhèn lǚ,释义:1、谓整队班师。《诗·小雅·采芑》:“伐鼓渊渊,振旅闐闐。”毛传:“入曰振旅,復长幼也。”孔颖达疏引 孙炎曰:“出则幼贱在前,贵勇力也;入则尊老在前,復常法也。”《汉书·陈汤传》:“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禽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颜师古注:“师入曰振旅。”唐·皇甫冉《送袁郎中破贼北归》诗:“黄香省闼登朝去,杨仆楼船振旅归。”2、整顿部队,操练士兵。《国语·晋语五》:“乃使旁告於诸侯,治兵振旅,鸣钟鼓,以至於宋 。”《汉书·李广传》:“振旅抚师,以征不服。”
宁远大将军,指岳钟琪。雍正七年(1729)二月,授川陕总督、奋威将军岳钟琪为宁远大将军,统领川陕甘汉兵组成西路大军。
组练,音为zǔ liàn,组,组甲;练,被练;皆指将士的衣甲服装。用以形容装备精良的军队或军士的武装军容。出自《左传·襄公三年》:“(楚子重)使邓廖帅组甲三百,被练三千以侵吴。”孔颖达疏引贾逵曰:“组甲,以组缀甲,车士服之;被练,帛也,以帛缀甲,步卒服之。”组甲、被练皆指将士的衣甲服装。后因以“组练”借指精锐的部队或军士的武装军容。南朝·齐·谢朓《和伏武昌登孙权故城》:“北拒溺骖镳,西龛收组练。”唐·李白《登金陵冶城西北谢安墩》诗:“组练照楚国,旌旗连海门。”明·唐顺之《荥阳行》:“大小一百一十战,组练峥嵘如闪电。”
榆海,按照原书标示,应该为地名,但未详所在。
玉关,应指玉门关。汉代修建的通向西域各地的重要关隘。
晒药,晾晒中药材,或者中成药。晾晒,中药制作与保存的重要方法。由于中药原材料多数是草木花果、枝叶根茎、角甲皮毛、鞭胆筋骨等,受潮容易霉烂,故需要经常晾晒保持干燥。同时,在制作某些药材时,还需要运用“九蒸九晒”的工艺。古人服用的丸丹膏散中成药,也需要经常晒一晒,防止霉变。晒药之事也经常出现在古诗之中。唐·杜甫《独坐二首》:“晒药安垂老,应门试小童。亦知行不逮,苦恨耳多聋。”宋·舒岳祥有诗《十二月十三日晒药有感》,清·董以宁有词《画堂春•晒药》。
金叵罗,音jīn pǒ luó,意思是金制酒器,叵罗,一种敞口的浅杯。《北齐书·祖珽传》:“神武宴寮属,於坐失金叵罗,窦泰令饮酒者皆脱帽,於珽髻上得之。”唐·李白《对酒》诗:“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瞿蜕园校注:“叵罗,胡语酒杯也。《旧唐书·高宗纪》作颇罗。”
拘墟,音jū xū,同“拘虚”。拘虚,比喻孤处一隅,见闻狭隘。语本《庄子·秋水》:“井蛙不可语于海者,拘于虚也。”陆德明释文:“本亦作‘墟'。”拘墟之见,拘:拘守;墟:指所居住的地方。原指井底之蛙受所处空间的限制,只能看到一点天空。多用来形容狭隘短浅的见识。汉·扬雄《汉言义疏·重黎卷第十》:“而以神明不测之德言之,则昊天者群灵之总汇,五帝者一神之化身,分之则为六天,合之仍为一体。必斤斤较量其高卑,斯拘墟之见也。”
皮傅,音pí fù,意思是凭着一知半解浅薄的认识附会。出自《方言》第七:“皮傅、弹憸,强也。秦晋言非其事谓之皮傅。东齐、陈、宋、江、淮之间曰弹憸。”郭璞注:“谓强语也。”《后汉书·张衡传》:“且河洛六艺,篇录已定,后人皮傅,无所容篡。”李贤注:“谓不深得其情核,皮肤浅近,强相傅会也。”
《尚史》,是清代李锴编辑的上古纪传体史,一百七卷。康熙中,邹平人马骕作《绎史》,采摭百家杂说,上起鸿荒,下迄秦代。仿袁枢纪事本末之体,各立标题,以类编次。凡所征引,悉录原文。李锴此编以《绎史》为底本,而离析其文,为之剪裁连络,改为纪传之体。作世系图一卷,本纪六卷,世家十五卷,列传五十八卷,系六卷,表六卷,志十四卷,序传一卷。每段之下,各注所出书名。尚:同上,《尚史》即上古史。
马骕(1621—1673),字宛斯,一字聪御,号文介先生,山东邹平人。清代史学家。顺治年间进士,任淮安(今江苏省淮安市)推官,改灵璧(今安徽灵璧县)知县。康熙十二年(1673年)卒于官,士民奉祀名宦祠。作为清代前期颇有成就的史学家,马骕尤以研究夏、商、周历史著称,时人称其为“马三代”,在中国史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著有《左传事纬》十二卷,全书贯通春秋史事,颇便参考。又广搜古代典籍,编纂《绎史》一百六十卷,为当时学者所推服。
《绎史》,书名。清 马骕 撰。一百六十卷。纂录上古至秦末事。每事各立标题,仿纪事本末之意,博引旧文,排比先后。其伪托附会者,必于每条下疏通证明之,考证颇为详密。神话传说,亦多所征引。《绎史》在内容上既详载各代治乱兴替及其规律,又详载诸子百家之学说和典章制度方面的内容,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侧面。在材料上,除儒家经典外,广采百家学说,将经、史、子、集一例看待,互相印证。考订极为精详,容纳材料相当全面。在体裁上,既具有记事本末特色,又糅合了编年体和纪传体的长处。他创造了集记人、记事、图表、书表于一书的综合史书体裁。书中有《世系图》37种,《地理图》8种,《天象图》10种,《古物图》85种,《建制图》8种,《谱表》4种,《古文字摹印》8种。全书是研究原始社会和先秦史事的重要参考资料。
《蟭螟斋集》,李锴诗集,但未见文献记载。蟭螟,音jiāo míng,传说中的一种小虫。《抱朴子·外篇·刺骄》:“蟭螟屯蚊眉之中,而笑弥天之大鹏。”也作“焦螟”、“鹪螟”。
持盈,音chí yínɡ,意思是保守成业。出自《老子》:“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诗经·大雅·凫鷖》小序:“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国语·越语下》:“夫国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倾,有节事。”韦昭注:“持,守也。盈,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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