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枫叶落地

   

当枫叶落地来源百度图片

  如果一片枫叶不落地，那它能去哪里呢？

   赶在加拿大冬至前，我最后一次在圣劳伦斯河边散步，坐在长椅上一声长叹，本想在环球旅行的途中来这里沐浴枫叶落雨，没想到加拿大的冬天赶的这么急，实在是太急了。

   人到中年，莫名地喜欢如此凋零的景色，人也好物也好，很多东西都没年轻的时候那么崭新了，三言两语，染了色的玻璃，就擦不回来了。恐怕这次没看到，以后就没有心思来看了吧。

   于是我捡走了一片最中意的枫叶，夹在日记里，带着它继续旅行。

   其实根本没有捡，也没有挑，只是在最后的零星几片坠叶之中，从风中，将它带走了。

   那也是经常出现在书里的事，用枫叶当书签，不知怎么地，想这么做试试。

   那片枫叶没有初生的柔嫩，也没有临死的轻脆，大小勉强可以欠在牛皮书页里，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好用，但我每次打开日记，瞧见它，心里像是躺在夕阳下的轮椅上，难以形容的舒畅安详。我在旅途中留下了不少文字，每字每句都有它的味道。

   我不再是那个惧怕孤独的小男孩了，我想。

   我是可能老了，疲了倦了，这身体再好也无所谓了，拖着这般疲惫的灵魂，怠倦的思想，走地再远又能怎么样呢，跑来跑去心里还是只挂念那几个地方。

   但......

   起码我是个懂得和枫叶交朋友的老头子，还有点生活的浪漫，倒也不赖。

   于是我继续带着它，再从欧洲开始环世界。

   我自年轻起就喜欢从建筑，盆菜或者风中读故事，都是我的生活中不可能有的故事。

   我是个倔强的人，硬是想把自己的人生过成这样的故事，也不在乎现实拍在我脸上的每巴掌有多疼多响，就是想做梦般地活着，可到头来，梦没成真，人生倒是快结束了。

   后悔吗？

   我说不，大概自己也不会相信吧，理性的那一面又开始作祟，要是没有他，我指不着会怎样呢，像个快乐的傻子消磨掉时光，或者像个聪明的笨蛋徘徊在现实中......

  后悔吗？

  先问问我那片枫叶吧。

  你后悔吗？

  我好像把自己活成了那片枫叶。

  到头来，还是只欣赏自己，跟自己聊得来。

  枫叶啊， 你说句话吧。

  我从它身上读不出故事，跟我一样，它从一开始就根本没什么值得品味的故事，只不过是过章似的无味之话，庸俗透顶，无聊至极，从它落地前，就被我抓住了。

   第一片环游世界的枫叶？

   那不是它的故事，不是它该有的人生。

   ......也不是我的。

   从小就想去贝加尔湖看一看，于是我把它设成了我的最终站。

   想了想还是算了，不去了。

   兴许这湖只有在脑海里配着歌，才是一直以来向往的那副模样吧。

   这辈子留多点遗憾，也不错，死不瞑目，好像自己曾说过这话。都不是属于我的故事，不该出现在我人生的一幕，还是不要了吧。

   于是我把最后一笔钱改换了加拿大的机票。

   日记用完了，我一天都没有空下，整本牛皮本都是枫叶香气。而那枫叶，我告诉自己已经用不着了，但更多的......

   我觉得应该把应有的生活还给它，这是宿命，万物的宿命。

   起码不要像我那样。

   去吧，我想将你还于大地。

   这是你的地方，你的归宿。

   我站在圣劳伦斯河边，这年的深秋来的又早了些，但算是和我碰上了。

   一阵秋风吹过，河面涟漪轻荡，千万片枫叶跟随着那风飘落。

   我站在枫叶雨中，高抬颈首，张开双臂，如同自己归于这些生命的降临死亡以及重生。

   在风中，我松开手中的枫叶。

   看，当枫叶落地......

   当枫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