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很平静,浪轻拍着,船微微地摇晃着。老荒坐在甲板上,眯着眼,任凭阳光落在身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他的确可以悠闲了,没有人比这个老水手更熟悉海。虽然时下的很多新玩意不懂,但一点都不妨碍老荒对风浪的判断。一生都在海上,一辈子都在船上,很多老水手一生的写照,老荒曾以为他也一样,只是好像有些不同了。
摸起旁边的羊皮水袋,老荒抿了一口,辛辣让他不由得皱眉,还是不习惯这口味,也许不习惯的东西还有很多,譬如真的回到岸上,老荒又能做什么呢?
新来的船长是个小年轻人,带着金丝眼镜,胡子刮得很干净,手心很小,一点都不像个掌舵操盘的人,可就是这么个不像的人居然把这艘船带得很好。经过船长室,老荒看到这个小年轻人端坐在一个屏幕前,手指点着。也就这么点着点着,就知道了风暴,就知道了暗礁,就知道了航线。老荒不懂,也不想懂,他只是一个老水手。
前阵子就听说了,这船上要裁员,就是要把一些人送回到岸上去。老荒不想走,想去找那个小年轻人,想和他说,老荒还有用,还能看风向,还能拉得起帆。那个小年轻人对老荒一直都很客气,开口荒叔长,荒叔短的。
老荒走到船长室时,里面有人在说话,传来一句:“老了荒了就该换了。”说话声音有点柔,带着上海口音,老荒知道是那个小年轻人说的。老荒沉默了一下,就走了。
老荒是个倔强的老头,既然“该换了”,又何必去死皮赖脸。老荒着实不懂,怎么这带眼镜的人都这么不靠谱,人前荒叔,人后老了荒了。也许真的是老了,换成年轻时,老荒早就操起椅子打过去了,可现在呢?
眯着眼睛,老荒盘算着,以前他年轻,有的是力气,跑几个来回不是问题,拉个帆也不再话下,可现在呢。他能做什么,摸着身边的木头,有些粗糙刺手,是刚换的新木头,这种新木头,没有个三五年的暴晒,怎么可以上船下水呢。可现在没人计较这些了,他们只看到旧的破了,老了荒了就该换了。而且再不合适,新木头也会慢慢变好的,就像那个小年轻人,当船长不也挺好的。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老荒看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一切都很悠闲自在,海鸟还在自由地飞翔,只不过还是去年的那只鸟吗?远处有些嘈杂,这艘船已经靠岸半个多月了,想来也该开工了。老荒回头,看到那个小年轻人从船长室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那个该是裁员的名单吧,兴许老荒就是榜上第一个。
一朵小浪花在船边悄悄翻起,很快又归于平静,阳光落在空旷的甲板上,羊皮水袋寂寞地搁在甲板上。
船长带着帽子,拿着名单,思索着这次上船的货物,忍不住拿起笔,在名单上添了一个:仙人掌一颗。这海上难得有点绿色,上次带的四季花,谁想一个不留神就老了黄了,只能扔了,这次换个仙人掌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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