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已经很久远了,我却还记着她。
北京丰台花园里,湖水平静如镜,一点涟漪都没有。湖岸绿树参天的平地上,随着抒情悠扬的音乐,人们在狂欢地飞舞着。这里是丰台唯一的一个湖光秀色的露天舞场。
清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树梢缝隙里透射下来,撒落在依湖岸而不规则的场地上,很有几分田园诗的温馨。我与爱人随着可人的音乐,与完全陌生的舞友们随意而即兴地起舞着。突然一位女士快步跨到我们的身边,不由分说的推开了正在舞兴中与我共舞的爱人。
“来,咱们俩跳。”
这突如其来的邀舞行为,使我和爱人都为之一震。只在片刻的一愣中我们便回过神来。爱人向身后退去几步,我牵起她的手。随着悠扬起伏的音乐,便在这个也可以叫做是舞池的场地里旋转起来。在双方静默无语的起舞中,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转向在一旁竖立着的爱人说:
“你看我们跳啊。你不会跳,就看我们俩跳啊。”
爱人友好地对她笑笑说,“你跳吧,没事。”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她的舞还真跳的不错。在我身体轻柔而礼貌的引带下,进退有致,舞步自若。突然,她回过头来说,“你看,满舞场就咱俩跳的最好。”
我笑笑说,是咱俩疯的好。她宛然一笑,算是表示认可。
几曲狂舞之后,她停了下来。一边看着我,一边不由分说地对我说:“以后,每天早上来了,就在这里等我,先和我跳半个小时再和别人跳。”
“好的。”我不能不大大方方地应允她。
“记着啊,明天来了等我。”她说着就飞离了我的身边。
从此后,我与爱人,清晨来到舞场后,只要她一到来,爱人就立即退出。我就迎上去牵着她共舞于这个秀色可人的湖岸舞场。好像每次在与她共舞的过程中,她都会断断续续地给我讲一些属于她的故事。只可惜,我没有能太认真的去倾听,以致完全没有给我留下些微印象。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到了我应该离开京城的时候了。在准备离京的那天早上,爱人在家里打点行装,我一个人按时来到了这个玲珑精美的湖边舞场。她已经精神爽朗地等在那里了。一个多月以来,我早晚两次在这里悠闲来去,闻歌起舞。这个秀美景幽的湖边舞场还真给我留下了些许依依不舍的心态。我无语地牵起她的手,在高亢的舞曲中旋转在众多舞友们的空隙里。
太阳慢慢地升了起来。像往常一样,给这个小小的湖边舞场涂抹上了一抹梦幻而又温馨的色彩。时间过得似乎比往常要快一些。在舞场即将关闭的时候,我对我这位以特殊的邀舞方式,陪我跳了一个月舞的舞伴说,“我对你说啊。”
“什么也不要说,好好地跳舞。”她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顾在激越的舞曲中,以一种狂舞的洒脱享受着她的自我。
“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你。今天是我和你跳的最后一场舞”。
“什么,你说什么”。她立即放缓了飞旋的舞步,显出了一丝惊讶的神态。
“我不是北京人,我是到这里来探亲的,现在到了我应该回家的时候了,今天就走。”
“哦。”她突然平静了下来,“那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下次来北京找我。”
说着,她继续在我的引带下随着音乐起舞,但能明显地感受到她有些许心不在焉。
“我说,你背。63XXXXXX”她流利地说出一个八位数的电话号码。我磕磕巴巴地背着她说出来的一串数字。她看我背得吃力,就把电话号码分成两组不厌其烦地说给我。
当我能顺利地随她背出这个八位数的电话号码后。她高兴地笑了。可是片刻过后,她突然对我说,“不行,你再背一遍”。我就再一次背给她听。她似乎总有些不放心。每过几分钟就对我说,再背一遍。我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地给她以满足。
终于到了舞场关门的时候了,舞场归于沉静。跳舞的人群都在喧嚣过后的恬静中陆续向场外走去。我友好地向她挥挥手,说声再见,转身离去。
“嗨,你再背一遍。”我被她突然的叫声拽住了脚步,回过身来。她还站在原地。向我认真地高声说,“你再背一遍。”
我流利地面对几米以外的她最后一次背出了刚刚印记在脑子里的八位数。
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仍然是提高了嗓音对我说,“一定要记牢了,千万不敢忘了,你要是忘了,可就找不到我了。”
我友好地向她再次挥挥手,正要转身,她又补充说,“喂,我叫兰XX,打电话找我的时候,就说找兰老师好了。”.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她姓兰,是一位园丁,并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一个多月以来,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注目打量了她一下。一头剪发下映衬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浑圆的身材呈现出一副成熟女人的美。
……
好多年后。我又来到了北京。我走进丰台那个静美秀色的湖边舞场。因不是跳舞的时间,舞场里一个人也没有。湖光岸柳,风光依旧。第二天,我特意选了一个早晨舞场开放的时候,又走到了湖岸舞场。湖岸的树好像长高了许多。舞场里的音乐和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地,萦绕在阳光投射的岸柳之下。树下成群的舞者翩翩起舞在各自的舞兴与陶醉之中。我站在舞场边上,用游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但是,我没有能搜索到,几年前那个给我留下特殊印象的身影。
站在身边的爱人对我说,我都记不清当时她穿的什么衣服了。我说,我不是不记得,我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爱人又说,你给她打个电话吧。我笑笑,给了爱人一个友好的否定。在无语中我牵起爱人的手,慢步离开这个莺歌燕舞的湖岸舞场,随着音乐声渐渐地远去,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对我来说并不怎么合宜的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生倏忽,犹如白驹而过隙。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每想到北京的时候,我还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那个以一种特殊的,几乎是狂野的姿态给我做了一个月舞伴的京城女士……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