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雨思

雨在无遮拦的天空下滴滴答答地下个不停，黄昏下的树木在道路旁摇动着憔悴的身肢，摆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此刻的我，虽静静地坐着，内心却也是惊恐不安，不忍心看那窗外世界的人们将凋零的片片落叶踩于脚下。因为我知道，在每一片被雨水浸湿的叶子的细胞深处，都藏着我满满的思念和回忆。

此刻，家乡那条蜿蜒曲折的小河还在大山中静静流淌吗？朴实的乡亲们还在那层层叠叠的梯田中忙碌吗？父亲母亲用汗水搭建的茅草土屋在默默地思念着我吗？我说，吉安的雨，你尽情洒落的同时，可曾想到我那可爱的土木墙屋，它的脸色正一步步地变得焦黄和腐烂。你如此汹涌的滚落，可千万别把我童年的画面冲刷掉了，我愿永远珍存，那一个个陪父母亲陪弟弟妹妹走过的温暖岁月。

雨，你还记得十年前夏日的那个下午吗？那时我正在满满的欢愉中享受着放学后的快乐时，坐在长凳上的妈妈却双手抹面低声地抽噎着，爸爸在帮人卸载货物时突然晕倒在地，我深感事情不妙，走进那间不大的卧室，向妈妈哭问：“妈妈，小妹妹呢，她去哪里了？”妈妈不说话，一双哭肿的眼睛冒着血丝，而正在这时，雨啊，你也来搅乱我的心绪，你淅淅沥沥地下着，我听不到妈妈的抽噎了，却听到了你悲伤欲绝的痛哭声。直到……直到晚上，邻居一伙人拿着木板和线绳涌进我家，走到正屋的角落里，将一个我熟悉的人抬上他们用木板临时钉做的担架上，我才不得不承认：我那出生还未及十个月的妹妹就这样永远的离开我们家了！

雨啊，你可知那时的你浑身沾染着邪恶与无情，在我妹妹走进泥土的那一刻，你用力的敲打着她那岁失去生命力却依然细嫩光滑的婴儿肌肤。我想她定是在另一个国度里，哭着恳求你给她祥和安宁的最后一程吧，而你却依然无懈的击打着她。

  此刻，坐在教室一角的我透过透明的玻璃，目击着窗外雨的复杂世界，无数个往时记忆飘散在视网膜前。曾经有那么一个深夜，依然是你这无情的雨，用尽心机将我家土墙屋顶上的茅草掀翻了，雨水如鼓声般打在屋内的地板上，也打湿了我原本就脆弱的心。我不知所措，从被窝里爬起来坐在床上哭着叫着，爸爸打着赤脚用脸盆铲着囤积在屋里的水，妈妈一边用手打着光线微弱的手电筒，一边把从爸爸手里接过来的水倒出门外。直到……直到第二天凌晨，当太阳光从门前的树梢穿过没有玻璃的木窗斜射进小屋里，我走出家门站在门槛外的石堆上，向右下角的稻穗田望去时，看到了昨日还在屋顶上的茅草，今日却以蓬乱无序的姿态忧伤地躺在那块湿湿的田地里，我才略微感受了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愁痛及无奈。

  今日，我逃离了既爱又恨的故乡，逃离了那间破旧的小房子，我在城市里躲“雨”，在校园的教室里“躲雨。而此刻异乡的雨，虽可以给我带来身体的庇护，却终究不及记忆中故乡的雨来得猛烈。所以这雨终究是悲情还是深情？我不知道答案。可是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我能说什么呢？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雨啊，你就好好地下吧，下吧，尽情地下吧！直至你把我所有不美好的记忆冲刷掉，虽然我知道那只是永久的一个梦，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