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经常会带着儿子去海边玩耍,他喜欢在大海边玩水,玩小石头,玩小螃蟹,他可能说不出他的喜欢,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欢快。我也是,每次走向大海,身心仿佛轻了好多。可能大海这个庞然大物,除了能拉开人的视野外,更能解开内心的枷锁,暂时释放出一些忧虑和烦恼,这些东西有时压在身体里,很沉。
最近一段时间,每个下午,儿子的精神状态非常好,以至于间歇处,我时常有意识得看看海,看看天,看看从身边走过的人。
一个黄昏,我和儿子在海边溜达,他在前面跑,我在后面看他跑,有两位并肩走的人从我身后走过来,擦肩而过,继续向前走去,他们的背影和我儿子的背影相差不远,以至于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觉得他们是父女,父亲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穿了一条白色裤子,白色的鞋,深蓝色短袖,头发有些花白,带了一顶白色棒球帽,走起路来,背稍稍往前倾,显得有些疲惫。女儿穿了一条浅黄色裤子,紫色短袖,也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他们衣服的质地柔软,轻快,舒服,颜色干净利落,是讲究的。
我们擦身而过的几秒钟,我看到了他们的侧脸,父亲脸上的皱纹紧锁着,眉宇间有些忧愁,眼睛低垂,边走边看着地,嘴里轻声地说着话。女儿木木的走着,年龄四十岁左右吧,目光在远一点的地上,脸上有些黯然神伤,父亲的嘴巴张了几下,停一停,又动了几下,我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我猜测,他们遇到困难了,视线从他们的背影收回来,我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禁想到,像我这样工作日在海边漫步的,有一部分人,就有可能是生活中遇到坎坷或烦恼了。
儿子跑来跑去,像一只不懂人世的小海鸥,脚步的欢快像翻飞在人间之上,他那舒服自由的样子,总让我心里有隐隐的酸楚。
不一会,我看见刚才走过的父女俩,又从前方折返回来,他们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清楚,因为刚才我对他们的猜测,所以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着他们,他们当然没有注意到一个陌生人的莫名举动,女儿还是刚才木木的神情,低着头,不说话,只顾走;父亲有了倦意,大部分时间里他依旧是看着地,偶尔低声说着。有个时间他抬起头看了看海,看了看前方,目光在我脸上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我眼里的忧愁,但我确实是看到了他眼神里对于什么事情的无能为力感。
我们又彼此路过彼此,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回头,他们肯定也没有回头,我们专注品尝着各自的忧愁。
我转头望向大海,一条条波浪追赶着,哗啦啦涌上岸,追到脚下,把我心里的忧愁扯下,让它们随波荡漾在海水里,在海水里飘啊,扭啊,四面八方溢开,越来越淡。但一个转头,这些稀薄的忧愁“蹭”得一下瞬间恢复原貌,被视线掉回,原封不动得放回身体。仿佛它们已经在身体里各有一个固定位置似的。
也罢,我早就知道这份忧愁是剔不掉的。不一会,我们走进一片草坪,漫步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满眼的绿,乘着海风在内心荡漾;知了的叫声附在风上,一阵阵袭来,还有儿子那漫不经心舒服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此刻应该是幸福的,这样子的生活就是去年生活的模样,是的,一样。
我不想回家太早,我喜欢这个黄昏,喜欢这个大海,喜欢这个广场。我叫住儿子,让他等等我,他瞪着大眼睛诧异得看着我,我说我走累了,你慢点,他当真和我并肩走着。
当我再次不经意抬头时,又看到那父女俩坐在路前方的木椅上,或许走累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挨得很近,静静地坐着。
我和儿子刚要走过他们身边,一个突然的动作把我吓得魂飞魄散,那女的扑腾一下从木椅上跳起来,飞快得跑到我身边儿子的身旁,支着两手去抱他,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得目瞪口呆,当她的手刹那间触碰到我儿子胳膊时,她的父亲窜了过来,速度非常快,让我感觉他女儿跳出来时,他知道怎么回事,已经随着窜出来了,儿子大叫了一声,我才反应过来,大声说,你要干什么?父亲连忙去拉女儿连忙对我说,她认错人了,棒球帽下他的眼睛也被吓着了,有些惊慌。
他把女儿拉回木椅,没有看我,也没有道歉,我知道他慌了神,正如我和儿子那样慌了神。
儿子被吓得有些不高兴,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快。带软管针的胳膊被碰的有些疼,他抬头问我,妈妈,那个阿姨怎么了?我说,可能想她的宝宝了,你们可能长的像,她认错了。
我匆匆带儿子离开了,后脑勺却留下了几份同情,同情她,同情那年迈的父亲,也同情我自己。我觉得那女儿的孩子有了不好的状况,她受了点刺激,那父亲一直竭力在劝慰她。她不知道的是,我儿子的身体此刻也在不太好的境遇里周旋,我在拼命得往外拉。
我们的忧愁是那么的像似,她为了她的孩子,他为了他的女儿,我为了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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