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折羽昌都
凉国都城昌都。
凉国人好墨色,房顶俱是黑瓦,一层一层覆盖在屋顶好似龙鳞一般,在月光下闪着异光,屋檐张牙舞爪高高翘起,皆涂满白色的图腾,据说这些图腾可保家宅安宁。
深秋的夜晚,昌都一改白日的艳阳高照暖意融融,虽皎月如圆盘当空,却凉意丝丝入夜。怡人院里红灯笼四处密密悬挂,灯火通明,血色罗裙翻酒污,淫声浪语鼎沸。
妓院人流杂,贵客行人事总得避开护卫,正是杀人最佳时机。
怡人院的花魁柳思思秀发铺陈,香肩微露,只挂了紫色半透绢丝罩衣在玉体之上,优美的曲线若隐若现,春色弥漫。
只可惜了此刻佳人已作古,没了气息。
“好汉,好汉,我知道你要我命,难道你不想知道启国明明战胜,为何这次要割地赔款吗?”那胖子赤身裸体,一身赘肉层层叠叠,瘫跪在黑迷面前,磕头如捣蒜。
一名杀手,只管杀人取财,管政治做什么?
偏偏黑迷不是纯粹的杀手,她还记挂着启国的国主风起云。
近几年风起云的骚操作,确实让人迷惑,一点不像她印象中那个励精图治,胸有宏图大志的有为青年。呃,青年,当年她离开风起云之时,风起云夺得国主之位不久,甫28岁,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如果再次遇上,黑迷也想问问他,为何屡屡做出丧权辱国之事?
胖子忙道:“我是宰相的侄子,我自然知道个中内情,与启国使臣会面也是我去的,这是个很大的局啊!对天启大陆来说,是个大事!我不能死,我要看着天启大陆翻天!你不知道,我国与启国……”
他声音忽然小了些,黑迷收紧眼睑,靠前一步:“你说什么?”
“噗”,胖子眼望着她,骤然口溅鲜血,直喷得黑迷一脸一身。
有毒!
黑迷自恃武功高强,在杀人搭档黑墨那里也学成了半个毒药专家。
这毒却无从识别,毒性甚猛,令她顷刻感觉天旋地转,四肢无力,顿时跪坐下来,短剑也脱了手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在恍惚中见得胖子蠕动着爬过来,一改方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一把匕首插进她的胸口不等她反应又是一刀。
黑迷胸前顿时鲜血如注。
胖子道:“你在杀手榜里有些名号,我这舍生取义的法子如何?”
这草冶巫毒可算是天启大陆最厉害的了吧,像黑迷这种高手也能快速着道,听国师说,只有被中毒之人鲜血所染,才能无法抵御,那些辛辛苦苦练的硬功内功,统统都无效。想不到我王子钰今日也能做成这般大事,也算是不辱没叔父。
王子钰心下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逞的快意。
他欣赏了一下黑迷几欲晕厥的样子道:“想不到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黑迷,居然是这么一个细皮嫩肉俊俏的兔儿爷模样。可惜我要死了,不然也要让你尝尝人事的滋味。”抹了抹嘴角的黑血,他抓紧手里的匕首预备再刺黑迷几刀。
意外的是,眼前的王子钰狞笑的脸陡然凝固,抬起的手臂也软将下来,脖子随着一闪而过的白影当下有了一道血痕。
他眼神里还留着肃杀的恨意,脖子汩汩流血,斜了头,在黑迷的身前软了下去。
黑迷短剑不知何时已然在手,总算危机中完成了暗杀任务。
黑迷推开这死沉沉的胖子,眼前又是一黑。
“铛!!”黑迷只听见太阳穴一阵嗡嗡作响,那道堪堪避过的剑气让她束好的长发如漆黑飞缎一般飘扬散开,在昏暗的灯光里散落了无数诡异的晃动黑影。
来者不善,一来便使了杀招,听这声音,是少有的高手!
本能让她矮身,侧头,抽出腰间飞镖扬臂就朝来人甩了过去。
高手过招,只在须弥之间,对方利落地躲开了那五只凌厉的飞镖,大喝了一声,长剑以雷霆之势再次刺了过来。
黑迷在突袭之下,一个激灵从眩晕中清醒了。
她定睛一看,对方身着一袭蓝衣,是名高大的男子,蒙了面,舞着剑花,杀气腾腾飞身而来,铺面而至的劲风,让身经百战的黑迷也不由得背脊发凉。
黑迷知道此次凶多吉少。
我不能死!我还没有见到起云,我绝不死!
黑迷咬牙,持剑迎战。
我必须速战速决,我不是他的对手!
对方太强了,黑迷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敌手。
她只能拼着自己的一股求生的狠劲,不顾自己重伤,不要命地朝对方出招。
屋角同行的一白衣男子出声道:“小心一些!这些杀手暗器甚多!”
白衣男子话音未落,黑迷袖中已射出一小股水柱直朝蓝衣男子面门而去。蓝衣男子冷笑一声,当即出剑格挡,剑一挥便要刺向黑迷面门。
黑迷忽然收了攻势,直朝后飘移了数米。
却听见屋角的白衣男子猛地倒地嗷嗷叫了起来:“啊!好烫!快救我!”
那是浓硫酸。
黑迷心道,我不躲,是傻子吗?
那是黑墨炼制的,她总是一边制作一边说你们古代的炼制技术真的很垃圾。
黑迷不敢恋战,她也搞不明白生死关头居然还能出现黑墨制作机关的情形,兴许是黑墨天生乐天派影响着她吧。
回头朝惨叫声发了数只暗器,她毫不迟疑撞开窗户,猫起身子就朝外跳。施展轻功掠开身形,只是逃命。
怡人院的旁边是一些商户的屋顶,仿佛一只只恶龙,在月光下扭动身形飞腾,搅动鳞片,仿佛下一刻嘴里的火焰便会喷涌而出。
从11岁开始出任务,作为“”黑“”组织的一名杀手,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幸而不辱使命,那凉国的宰相侄子被结果了。
只可惜中途来了人,她还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宰相大胖侄子给施了毒。这个局,是大胖侄子王子钰用生命布下的,不为不狠。
也不知道黑墨去哪里了,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黑墨都躲在暗处时时为她布局,补枪。
但是,黑墨你在哪里?
此时,妓院的人也被响动惊醒了过来,那胖老鸨见一地血污,再看着大胖侄子王子钰已然歪头倒在血泊中,不声不响地反手把门关了起来,沉着脸对身旁的老仆道:“还是折了。去报告王爷。”
一面挽了手绢在自己脸旁,拽着屁股朝过来看热闹的众人笑道:“哎呀,玩大了,玩得比较大,大家都回吧,春宵苦短,大家都要尽兴啊!” 话毕,老鸨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中闪过一丝阴翳。
老鸨未注意到躲在卧室里间的暮剑和袁彻。
蓝衣男子暮剑怒道:“你没事!干嘛在这里鬼哭狼嚎?”
白衣男子袁彻嬉笑道:“你一个堂堂的江湖第二剑手,在这里偷袭中毒的武者已经很丢脸了,你没有看到吗?那是一名美女!长发飘散,白皙的小脸蛋带着中毒的酡红,娇艳无比,你怎么下得了手!”
暮剑被指派在这里本十分不情愿,被袁彻说得心烦意乱,道:“我已经让江淮和江安在一侧待命,相信他们已经跟着黑迷去了,她中了剧毒,相信也跑不远。二少爷,您不会轻功,还是让我带着你走吧。”
“好的,好的,暮剑你带我飞。”
暮剑哪还待他再出声,抓起他便从破窗飞跃而出。
黑迷暗叫苦也。
身后的两黑影轻功不弱,步步紧逼。这个距离,无论黑迷怎么躲闪都无法甩掉他们。
难道我今天就要折煞在此了吗?黑墨这个坑货到底死哪去了?
黑迷步履凌乱,已无力再奔。
她索性收脚,在某家屋脊上就地盘腿而坐。
后面两黑影追得正起劲,见黑迷镇静自若地停下,惊吓得肝颤,竟哧溜一声刹住脚,停在5米开外面面相觑。
“我今日认栽了,你们不来抓我领功吗?”黑迷这才注意到胸口的伤,忍不住皱眉捂胸。
江淮和江安沉默。
暮剑手里都能逃生的人,是他们能搞定的吗?更何况还是多少达官显贵闻风丧胆的杀手黑迷,此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身上布下了百道机关,看着模样不是等着咱们喂暗器吗?没事儿,一会儿等暮大人来了再做定夺,反正黑迷已是囊中之物。
“怎么,还等着你们主子来吗,那我可走了啊。”黑迷踉踉跄跄地翻到了屋脊的另外一面,晃晃悠悠地继续嘱咐,“我可真走了啊。”
说着,黑迷又翻过另外一家屋脊了,这家屋脊与别家有些不同,学着中原地带人家在屋脊装饰了吻兽。
江淮和江安只得又跟了一步。
黑迷干脆躺下,好整以暇地手枕着头,眼往着苍穹的明月,一脸惬意安详,仿佛只是来赏月的。
江淮、江安感到一种难言的尴尬。他们终于能够感受到暮大人接到这个差事的心情了。此刻必须怀疑人生。
还好他们可以松口气了,暮剑已经提着袁彻赶到。
江淮好似受委屈的孩子见到了亲爹:“暮剑大人,你可来了,那黑迷,那毒娘们儿她躺那儿,叫咱们过去抓她!”
暮剑怒道:“怎么,怕暗器?”
暮剑登高一看,果然见一黑衣女子斜躺在周员外屋脊旁,秀眉高鼻,肤色如雪,嘴角淌血,眸子清亮,正冷冷地看着他。
袁彻笑道:“哟,觉得尴尬了哈?她有暗器,咱也来点。”说着怀里掏了一堆东西全扔给暮剑。
暮剑心中气恼,借力便把那些物事朝黑迷甩了去。
黑迷把几个所谓暗器抛开,道:“多谢暮剑先生垂怜,手下留情,还担心小女子腹中是否饥饿。我身上已经没有了暗器,我也知先生高量,绝不会趁人之危,希望来日小女子度过危机再与先生一决高下。”
暮剑问:“你给我的什么?”
“我们看戏时吃的剩下的花生。”
暮剑想掐死袁彻。
今日这差事着实不想出面,可是宗主亲自郑重相托,无法拒绝。
他疑惑至极,既然计划已经天衣无缝,还让自己这么一个身负武德的高手来参合什么?这袁彻在旁边插科打诨,说一看暮剑就不愿意,他要亲自来监工,说起来这么高大上的狙击顶级杀手的任务,让一个不会武功就会嘴炮的二世祖跟着监工。
关键是,宗主允诺了!
暮剑的不满情绪窜到了峰值。
他朝江淮江安招了招手:“走吧,下次再纳她的命,如果草冶巫毒能解,便是她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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