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

A

我不耐烦地抬起头，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墙上的挂钟刚好停在五点一刻，“已经是傍晚了啊！”

空无一人的走廊，值班室的灯照常亮着，却，无一丝人气。

暮色将至。我机械地抬起左手，眉头紧锁，盯着腕表的表盘，秒针没有灵魂地游走，恰似我每天的朝九晚五，毫无生趣。

“请13号到31诊室就诊，请13号……”广播里的合成女声温柔地重复着指令，不断地提醒着长椅上的年轻人，大限将至。

我轻轻地推开玻璃门，坐在转椅上的男人闻声转过身来，“您好！”稀松平常的职业笑容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应声点头，仓促地将病历递给面前的陌生男子。“……一般的病发时间是？可以详细地一下描述病发时的症状吗？”“一般在晚上七点左右发作。”“晚饭后？”“嗯。症状……类似于cosplay之类的……”“不好意思，是角色扮演吗？”“对，经常会做一些不太对劲的事。”医生低下头，右手成握拳顶住下巴，作思考状。“嗯……我们这是按小时收费的，您知道吧？”“知道。”“要不您先回去，我想想一周后复诊应该从什么方面切入。”我点点头，准备收拾病历。“哦，对了，之前的就诊记录留一份在我这儿吧，我好方便做个登记。”“好的。”我回答道。我起身收拾东西，准备拎包离开时，终于得了机会将男子挂在上衣口袋的工牌看个清楚，末了，也想起一事，朝他挥挥手。

“甄医生，回见！”

B

今天是值班的第一天，佩戴工牌时我还有些小雀跃呢。我瞅着手中的工作表，正寻思着这诊室怎么走时，准备下班的几个同期向我招手示意。“吃过饭了吗？”“刚吃完。”我笑笑着点点头，顺便询问诊室方位。“呐，就在前边走廊，门边上有个长椅的就是了。”“噢，谢谢，谢谢！”我仓促地道了谢，便随手拎起包快步离去。

明黄的灯光透过玻璃，将那远山推向渺茫的黑暗；窗外的幕布密不透风，将灯下的冷清牢牢地锁在这小小一隅，活生生地把这窗给变成了一面镜子，倒是将那人情看破却不说破。屋里头的年轻人脚步轻快，白大褂的影子穿过一面面黑镜，与那与世隔绝的渊谷一道，像极了上世纪初的西洋默片。

“应该……就是这间了吧！”我微喘着说道，利用调整呼吸的间隙反复确认门牌，确认无误后，这才安心地呼出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初来乍到，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观察诊室布局，绕了方形桌一圈终是稳稳地坐在了转椅上。

墙上的挂钟有条不紊地将时间推向停格边缘，椅子上的年轻人很自然地举起右手，习惯性地调整平行世界的运行轨道。

距离病人就诊还有十分钟，我趁着阅读资料的间隙，打了个中规中矩的腹稿。出人意料的是，病人的病历单子倒是几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说明，到底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医生，底气不足，我这下倒是有些心虚。瞧着时间一到，我便打开广播，心情忐忑地等待病人的到来。诊室里出奇的静，秒针与表盘的摩擦声，笔盖有节拍的敲击声，我注视着窗外。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我闻声转过身来。眼前这个办公室职员打扮的年轻男子，第31号病人。我和他虽是第一次见面，却不觉得面生，举手投足间倒是生出了几分亲切感。见他有些拘谨，我主动抛出同行前辈们惯有的微笑，不免有东施效颦之嫌。为了掩饰尴尬，几句简单的问候便直接切入正题。了解到病人的基本情况，我决定过一段时间再给予回复。见他低头整理东西，我便向他要了之前的就诊记录。

临行前，他向我道了别，我略微尴尬地低下头瞄了一眼他的名字，礼貌地笑道:“贾先生，您慢走！”

话音刚落，护士姐姐拿着登记表推门进来，诧异地问道：“小甄，你坐那自个儿嘀咕些什么呢？”

仿若梦中惊醒，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所及，黄昏的余晖穿透黑镜，像极了那个世界遥不可及的梦。

此时此刻，时间定格。

啊，又到吃药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