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就是个包子。
我不敢大声说话,更别说脏话;不敢违背父母的命令,更别说捣蛋;不敢和别人吵架,更别说打架。说得好听点,是乖乖女,难听点,就是包子。其实包子都算好听了。
高中的时候,旁边寝室有个女生在街上遇到了变态。有个光头的中年男人想摸她,那个女生很剽悍,当场一句“妈卖批”就把那人狠狠骂走了。当时我坐在那个姑娘的床边,看着其他人拍手叫好的样子,突然意识到:我根本不会说脏话。
我仔细的想了一遍,我会的脏话,也就那么几个词,数量稀少不说,重点这几个词我也说不出口。不是矫情做作,我十几年来根本没发过那几个词的音,压根口腔肌肉在那个方向就不顺畅。生理心理都压抑着我说不出脏话。我想我完了,遇到色狼我都骂不了啊。
之后我开始慢慢练习,逐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成年之后,我甚至自以为我是一个很牛逼的人了,天不怕地不怕。家里虽然穷,但父辈几个叔伯都不安分,黑道白道都有打交道,所以也算是见过世面。
就是靠着这种意淫,我才敢凌晨独自在上海的街道游荡,才敢大胆和基友面基…还有很多冒险的事情。
我以为我已经成为一个硬气的人,但生活总是时不时把耳刮子抽你脸上。
前几天结算工资,数对不上,一直缠着结算公司的小姐姐,我觉得我要讨回公道。第一个月拿工资的时候,数就不对,一问,餐补是包含在底薪里面的,还有什么税点,而这些都是面试的时候没有说的。第二个月各种原因实在呆不下去,辞职了,工资依旧对不上。到这个时候就会觉得,嗯,看来辞职是对的。
在和结算小姐姐争论的时候,我的算法她挑不出问题,她的算法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僵持着,就是不补钱。火气上来,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气的发抖。这个真的不是一种夸张的修辞,相反非常切实。我当时憋着一股气说不出话来,没法发语音质问,只能打字,但我连字都打不出来,手一直在抖。接着我发现我的肩膀也在抖,全身都在颤抖。被那种又气愤又无力的感觉瞬间包围,我突然觉得我以后很可能会死于心肌梗塞。
争论不下,我想到了劳动仲裁。
很多年前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也是离职的时候工资不明不白的少了,当时年纪小,只是气的直哭。虽然打了劳动局电话咨询,但最终没有勇气去仲裁。之后便不了了之。
细细想来,没有哪一次离职是愉快的吧,没有发生同样的情形要么是因为公司很大,所有条条款款都列举得清清楚楚,详细到每半个小时的工时,都没遗漏,大家心平气和好聚好散;要么是闹了些不愉快,但老板豁达,为了息事宁人,尽早解决麻烦,愿意多补贴一点,然后打发了;还有一种,我特么真的一秒钟也不想呆了,工资我也不要了,直接走人。哈,这么想想我也算是阅历丰富了。
大概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闯荡江湖多年的人,我觉得我一个成年人,甚至都快中年了,连这种小事都没法为自己争一口气吗?那我活这么多年都是干吗吃的?!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劳动仲裁,有很多相同经历的人会在网上咨询律师,但相对于询问流程,更多人是询问费用以及值不值得。大部分人被克扣的工资数额不大,所以到底要不要花时间精力(也许还有金钱)去声讨这些“小钱”呢?
很多人说值,就算50块也要讨回来,都是自己的血汗钱,都是自己的劳动所得,就是应该要回来。同意仲裁的理由都很相似,基本都是正义凛然,看起来充满正能量。相对的,更多的人不建议仲裁,原因就各式各样了:有人觉得浪费的时间都不止那么多钱;有人嫌麻烦;有人怕引火烧身;有人不屑,觉得懒得和这种垃圾公司周旋…无论哪种,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无奈:算了。
看完那些回答我心情渐渐平复了,我觉得不是非仲裁不可了。如果公司实在要克扣,自己也确实不缺那点钱,而且还费事,没准还要和老板结怨,对了,最近杀人的新闻好多,我可不希望自己出现在新闻里等等等等。
这一刻,我像是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下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可以不用为了“讨回公道”这个看似正气凛然的理由去做我惧怕的事情。
我可以装作我并不是毫无原则,我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用不屑掩盖我怂的事实。
归根结底,我特么还是个包子!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没变过!不过有一点,我发现别人也是包子,我真的不是一个人。如果多眨巴几下眼睛,可能看到满世界都是包子。
回头想想,哪里有什么硬气,不过是包子隔夜凉了。上蒸笼热热,瞬间软香糯黏,虽然味道差点,但不照样能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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