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石拱桥

怀揣外婆给的五百元，生怕袋底漏个窟窿，死死的拽着。“没多远了”，心里安慰着，“过了那石拱桥就到了”。

这是第三次经过那石拱桥，距第一次有二十来年了。桥没什么变化，桥面是古老的青砖石块铺就而成，桥墩是半米高的水泥钢筋混凝土浇筑，桥长十五六米，呈拱形。桥底是清澈的河水潺潺而流，很浅，刚淹没河沙。

站在石拱桥的中间，望着对面五十米开外的雄伟庙宇，比以前壮观很多，单看那门前两蹲石狮，就让人不寒而栗。庙宇里面供着一尊铜像——大家叫它为圣公菩萨，一幅威武冷峻的面孔。走过很多庙宇，有个问题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心善仁慈的菩萨要扮成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十二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在镇区医院住了四五天，也不见好。妈妈慌了，爸爸急了，一家人都焦急的盼着我快点好起来。外婆出了个主意，她觉得我遇到了什么凶神恶鬼，缠住了，所以不见好转。于是她牵着我的小手第一次来到石拱桥前，朝对面的庙宇拜了三拜。

而后进到庙宇里面，我俩跪在圣公菩萨面前，将我的病情禀告了菩萨。刚说完没多久，菩萨显灵了，附体在他的弟子身上——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一惊一乍的，口中念念有词，眯着眼睛说我遇到了刚过世的恶鬼，被缠住了，需要用菩萨的“金身”洗漱，才能吓退恶鬼。刚说完，那男人又恢复了正常，据外婆说圣公菩萨离开了他的身体又云游了。

外婆小心翼翼的揣着从菩萨身上括下的一小包“金粉”回到家中，迫不及待的倒进一个大碗里，再开水倒满碗沿，用筷子扮匀了叫我喝下。也真奇怪，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的烧退了，四肢有力了，而且胃口特别好，吃了三碗大米饭后，活蹦乱跳的找伴玩去了。更神奇的是我至今再也没生过那样的病，而且还很少生病。

但并不是每个人的运气有我那么好，听外婆讲，有家小孩，一生病不去看医生，直接去求菩萨保佑。后来次数多了，菩萨的药效失灵了，小孩也就夭折了。

听大部分人在议论，不管是什么病，菩萨的药引都一样：铜像刮下的“金粉”或香灰泡开水喝，极少数像我运气这么好的，大多数都还要进医院诊断。

第二次经过石拱桥，是在前年元宵节的夜里。那夜，石拱桥对面————庙宇前方的宽大坪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大家都在看菩萨的“神功附体”表演————上刀山和过火焰山。

菩萨的神像请出了庙宇，抬到了大坪地的中央。上刀山的两位“壮士”对菩萨鞠躬作揖三次后，径直往长达五十米高的刀山上走来。而后踩着明晃晃的刀刃，向上攀沿。到达最后一个刀刃后，反转方向，从刀山另一侧缓缓的爬下。

另一大堆人群正在欣赏“过火焰山”。所谓火焰山，就是在地上堆满木炭，再浇上点汽油，用火点燃至木炭鲜红，四五个壮汉拜过菩萨后，从木炭的一端跑到另一端，而脚没有留下什么痕印。

想到这些，我凝望着清清的河水，心想为什么人们去庙宇之前不先对着清澈的河水洗漱下灵魂呢？

手里摸着外婆省吃俭用、靠一个月30元的养老院发放款积攒的500元，真心疼外婆的愚昧与无知。道德良心的遣责与外婆为求得的心安，使我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