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Paolo Troilo）
1、
陈深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是媒体记者传过来的报道画面:
空调塌在地上，原本的铁皮和钢箍已经扭曲，铁皮皲裂，像是上了褶皱的菌子。
导播间的画面又切到了广播台，这时主持人指着画面：“据目击者介绍，早上九点十分，一台空调从市中心的商业街区坠落，所幸没有造成任何伤亡…还请电视机前的各位观众朋友们放心，这只是个例…”
外面突然传来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不由得心头一凛，他连忙跑到阳台，抬头，就见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模糊不清的黑点群，顷刻之间，那些黑点群就在他的瞳孔中放大，模样也尽数显现出来——是一台台的空调。
所见所景，委实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但接下来，却出现了更加惊悚的一幕。
无数台空调在即将降临城市的时候，由整群开始分化，向城市的四周落去，其中一台空调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冲来。
陈深惊恐的大叫一声，想往后退，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不受控制。
越来越近了，好似是下一秒，空调就会砸到他的身上。
劲风越来越猛。
陈深下意识的闭上眼。
可想象中的撞击没有发生，反而只有嗖的一声擦着他的耳膜响起。
空调擦着他往地面坠去了。
他意识到这点，开始松了口气，心生庆幸。但下一刻，他就知道这种想法是何等天真。
因为那台空调砸到了人。
地面上的一团残秽清楚的摆在他的眼前。
各种秽物混着衣服散落在空调的周围，最大的是一块头颅，里面的眼珠在强烈的冲击力下被碾成了沫，死者大张着嘴，把死前所感受到的绝望和恐惧，尽数的定格在脸上。
陈深刚平复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恐惧抓住他，扼住他的喉咙。
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感觉，如渊一般深，如山一般重，在这种压迫下，他快要窒息了。
他竭力的朝着屋内喊去:“阿..阿九，你在哪…！？”
这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空调雨，有格力的、海尔的、奥克斯的、美的的……
2、
陈深，男，27岁。曾经谈过一次恋爱，但两人在经过三年的的恋爱追逐后，失去了初识的那种新鲜和甜蜜感，彼此从生理上的渴求到连牵手都觉得是一项任务。
夏天是万物情感炽热的季节，同样也是宣告情感凋零的季节。于是在炎热的夏日中，他们结束了这段感情。
陈深游荡在城市中，他疲惫、绝望、无助，直到遇见了阿九。
阿九接济了他，并让他搬进了自己的住处。之后便遇见了这场空调雨。
他这才发现，一切与他想得似乎不同。
3、
原先这里是一处发电厂，但现在，一台台空调砸在地面上，如同焊着形状各异的铁骷髅，把发电厂破坏得面目全非。
在大规模的空调雨发生后，整个城市都在一片如同世界末日般的场景下支离破碎，大量的人被砸死，他们的血水浇筑在空调破碎不堪的铁皮下。大面积的基础设施被毁坏了，它们的身上嵌着一台台空调。紧接着，整个城市停止了运作。
空调雨停止了，劫后余生的人从躲避的房屋中走出。为了生存，他们开始清理起这个城市的空调残骸，借此恢复城市的运转。
陈深继续清理眼下的空调残骸，大一点的外铁壳收拢到垃圾车里，只剩下些空调铁板，他正准备吃力些把这锈迹斑斑的部位搬上车，咻的踩空了，深一脚的踏在整个铁板边缘上，就听哐的一声，外表的铁板整个被横掀了过来，又有一层内板展现在他的面前。
内板被铁蚀的少，相对就干净的多，但诡谲的一幕出现了。
阿九正清理着他的那台空调，无意间看到陈深的脸色越来越白。
正诧异间，又猛然听到了陈深粗厉颤抖的低吼声，“看…看……是碑文！”
心下一惊，他连忙跑到陈深的位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内板上写着一些字，字迹还有点扭曲，可都能依稀辨出：
修陵墓之碑文列刊于后，二零零九年受损后修余二，恢复原貌，共活十二年，现立碑于此。
陈深的手脚冒着寒气，他感觉自己浑身冰凉，后背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的汗，把他衣服都浸湿了，恍若刚从冬日的池塘中捞出。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拖着仿佛被灌铅了一般沉重的双腿，朝着其他空调的位置跑去，用脚一跺，铁板横斜了过去，相同的位置，还有类似的碑文:
修陵墓之碑文列刊于后，二零零五年建，活十年，后遭主人丢弃，现立碑于此。
嗖的一股凉意从陈深的脚底开始往上冒，没由来的，他打了个寒颤。
这时候的阳光被一层云朵遮住了，地面上开始盛开大片大片的阴凉，明亮的天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好似有着一块布从天际覆盖了下来。
4、
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后，空调残骸终于被清理干净，城市恢复了运转，存活下来的人开始新的生活。
人们丢掉悲伤的面容，重新换上以往的平静神貌，曾经遭遇的一切似乎都融化在时间长河中，风徐徐吹过，带过清晨的朝气和晚间的平静。
陈深突然觉得一切都回归到了平静，之前发生的事，似乎都像是他经历过的感情，都终将会被埋在记忆的坟墓中。
但还是又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阿九没了踪影。
他们住在一个房间里，但阿九消失了，恍若是蒸发了一般。
陈深试着拨打阿九的电话，但无人接听。
好几天过去了，外面的天气愈发炎热，今天陈深正像以往那样待在家里吹着空调，却突然看到空调的扇叶缓缓收了回去。
也许是设备故障了吧？
刚想着，他又看到了空调的机身开始往下塌，以下陷的区域为中心，四周的铁皮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凹陷，像是在人的皮肤上狠狠锤了一拳。
接着，空调发出了古怪的腔调。
他被这种声音吓了一惊，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却突然回想起以前的一件事。
大气污染和温室效应越来越严重，大气层被破坏紫外线太强，因此也造成天气越来越热，这时候旧空调的效果就跟不上了，加上太消耗能源，所以由此引发了空调技术革新，并研发出新的节能环保高效的空调，这些空调被命名为新空调，而被淘汰的那批空调，被命名为旧空调。
陈深的新型空调就是在那时候换的。但当他把新型安装在原来旧空调的位置的时候，新型空调却发出了极其怪异的“咿咿呀咿呀呀…”声音，并且，已经拧好的螺丝竟开始松动，咚，空调从框架中脱离，笔直的砸到地面。
现在这幅场景又出现了，并且与以前的场景叠加到一起。
陈深心下惊疑，却又不知所措。
很快，失去空调支撑的房间很快就被滚滚热浪覆盖，原本清凉无比的房间，变成了一处火炉，陈深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开始接受高温的烘烤，那种如同浸泡在水里的窒息感把他包围。
这时电话响了，陈深一看，是阿九的。
“喂，陈深，我是阿九。”
“阿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这几天我怎么联系不上你？”
“先别问这些。我打来是告诉你，快从房间出来..快..”
“发生了什么事？？”
“…….”
“喂喂喂，你能听到吗！？”陈深朝着电话竭力喊道。
“…”
“嘟嘟嘟…”陈深只听到电话被挂断时发出的声音。
陈深连忙走出家门，刚出小区，他就看到马路上的人。
漫山人海。
难道大家家里的空调都失灵了？正疑惑间，他却听到了人群中开始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恐声。
陈深一惊，下意识的往前看去，却见到马路上一群群的人，如同被海浪淹过的沙滩，开始倒下。他们裸露在外表的皮肤被晒的变异了，一团团深褐色的斑点把原本健康的肤色取代了，青筋膨胀，如同跗骨之蛆，趴在皮肤表层。
哀嚎声、惊恐声、尖叫声、哭声从人群中传来。
陈深感到一股如坠冰窟的冰凉感，他不自禁的往后退，却突然感受到后背撞到了物体，又是一惊，他下意识扭身望去，却发现了阿九。
“阿九，你怎么也变成这样了？”陈深看到阿九的脸上、皮肤处，浮现出诡异的色泽，他的瞳孔苍白，密密麻麻的血丝在皮肤上浮现。
阿九张了张喉咙，却说不出话，陈深接着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纸。
“到底发生了什么？”陈深急切的问道。
【说来复杂】阿九的嘴巴张开，似乎叹了一口气。
6、
阿九在那天回家后，脑海就反反复复的出现这副画面。
为了找到答案，阿九翻遍了所有的资料，在寻找资料的途中，他遇到了崔先明，新型空调的改革者之一。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九问道。
“因为物竞天择。”崔先明说。
“嗯？”
“大自然里的一切都遵守着这个法则，我们人类是这样，那些动物、植物也是这样。”
“可和发生的这些事有什么关系？”
“因为空调也是大自然里面的一员。用新式空调淘汰老式空调，能量利用率更高的机器取代能量利用率低的，这就是一种物竞天择。”
“什么？”阿九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也难怪你不相信，毕竟太过骇人听闻，但事实就是这样。”
“是...什么？”阿九沙哑着声音问道。
“进化。当老式空调意识到自己即将被取代的时候，它们就选择了往更高层次进化，但它们本身器械设备的制约，导致其不能提升性能，所以他们寄希望于后辈——即通过孕育后代的方式。但很可惜，这种方式刚进行到中途，政府就下令推广了新式空调。”
阿九的脸色更加的深。
“老式空调被取代，扔进了垃圾堆，它们的生命结束在人类的手中，可那些孕育到一半的后辈空调没有，但又因为发育不全的缘故，它们的形体是无形的。”
“无形的？”
“无形的。它们生存在空气中，生存在大气层中。于是，为了控诉人类对老式空调所做的一切，它们在父辈空调的身上，刻上了碑文，并把它们的墓立在城市的各处。”
“就是我们刚开始看到的那些空调残骸吧？”
“对。它们是在立墓。”
“它们在报复人类。”阿九难以置信的往后退，腿竟在这一刻麻痹了起来。
7、
陈深看着面前的阿九，阿九的皮肤越来越怪异，嘴角甚至涎出刺鼻的口水，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像是水银裂开那样。
“阿九，阿九，你怎么了…”
阿九似乎想要回应，可张嘴发出的，却是深沉粗哑的喉音。
陈深的鼻息越来越重，在他的眼里，阿九在慢慢的蜕变。
“不不..不要…”陈深双手支在阿九的肩膀上，满脸的焦急，他一遍遍摇动着他的肩膀，换来的，只是阿九越来越迟钝的反应和越来越诡异的面孔。
“阿九，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陈深愈发的焦急，说着，他用手去搀扶阿九。
冷不防的，陈深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陈深啊的痛呼一声，一转身，发现阿九的牙齿已经咬在他的脖子处，同时，汩汩的血流顺着裂痕往外流。
猩红的血液很快就染满了阿九的嘴巴。
陈深屈手把阿九推出，自己却蹬蹬的往后退，他似乎不想接受这一事实，可脖子处的疼痛感又异常清楚的提醒着他。
这时陈深发现阿九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阿九…跟我去医院…”
没有得到阿九的回应，陈深却看到他一下子趴在地上。
阿九已经被血液涂满的脸部竟然在此刻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他发出了尖利的嘶吼声，身体如同蠕虫一般在地上蠕动，同时不顾满地的泥土，就像是拖把在水桶中搅动那样用嘴拼命地在地面上搅动，似乎想要抹去嘴上的血液。
他还表现出想逃离这里的动作。更精准的说，他想逃离眼前的人。
陈深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先是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袭向他的心头，他想到了曾经他的前女友和她告别分手时的场景。紧接着变成了惊悚，恐惧感又被唤了出来，那是阿九身上狰狞的血丝带来的。最后，他才意识到，似乎他面对的生活平静，要被撕碎了。
恐惧、茫然、惊悚的感觉纷纷涌到他的心头，下一刻，这些念头竟让陈深麻痹了，他的瞳孔中开始出现别样的色彩，然后他一手揪住正在地面上拼命蠕动的阿九的头发，把他往家里拖。
一步。阿九发出嘶叫声。
两步。陈深喘起了粗气。
三步。血液开始顺着陈深的手掌流淌。
到最后，汗水血水都混在一起了。
8、
怪物群淹没了这个城市。
但陈深发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所有的怪物都会避开他，仿佛他的身上带有某种让他们忌惮的可怕气息。
这时候夏天的燥热已经开始往秋天的清凉转移，风往轻柔的力道上转变，又是一季的落叶缤纷，把一大片区域的血液都掩盖了去，这个城市开始变得死寂和沉默，马路上再也看不到活人，刚开始的那种惨寰景象，也被时间抹去了。
陈深在这段时间里带阿九去过医院，等到了那里，却发现医院已成了人间的地狱。红漆一般的人血在洁白的墙壁上渗透，有些血液甚至都铺了厚厚的一层，腥臭味弥漫开。见状，陈深只能把阿九带回家，为了防止逃走，陈深又用绳子把他连同椅子捆起来。
阿九被捆他在椅子上，开始每天还会发出嘶吼声，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阿九的声音有了变化，一种趋近去平稳的音调开始发出，而他早已泛白的眼珠竟开始对着陈深打转。
陈深以为阿九有了好转的迹象。
“还有活人吗？”
这天，陈深像往常一样出去寻找食物，却看到了人。
“你…”陈深盯着眼前的人，这是他到目前为止看到的第一个活人。
“我叫崔先明。你不用紧张，我来是为了寻找像你这样存活下来的人，也是为了救你。”
“救我？”
“是的。”崔先明的眼神满是凝重，“请你务必和我离开这里。”
“不行，我还有同伴。”
“还有其它的活人？”崔先明声音提高一分。
“不是活人，他已经变成了怪物。”陈深语气低沉。
“那你更应该和我们离开这里，因为他们都将变成吃人的怪物。”崔先明的神情凝重。
“不，我不相信。”陈深摇摇头。
“已经有过先例了。在我们搜寻的过程中，就有这样一对夫妻，妻子因为不愿意接受丈夫变成怪物的事实，所以把他禁锢在家中，最终却酿成了悲剧。”
“我还是不相信。”嘴上说着，可陈深又联想到了最近阿九的异样。
“哎。”崔先明叹了一口气，表示理解。毕竟之前他劝说的那个女人，就死活不接受他的说法，最终，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女人的丈夫，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冲向她，撕扯她，并且同化她。
陈深深深的看了一眼崔先明，转身往家里走去。
崔先明连忙跟上。
陈深赶到家时，发现家里已经大变样了。
木桌、椅子等等，乱七八糟的横倒在地上，原本还算是整洁的住处，竟变得脏乱不堪，陈深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急忙朝阿九待得地方望去，椅子已经空无一物，原本用来捆着阿九的绳子，也被撕成一段段。
“阿九，阿九。”陈深急切的喊叫着。
心下慌张，陈深急忙在房间里寻找起来。从客厅、阳台、卫生间再到次卧，都没有看到阿九的身影。
现在只剩一间主卧了。陈深来到门口，顺势打开了房门。
入眼处，依旧是脏乱不堪的房间，还是没有阿九的影子。
陈深内心一急，正待转身，却听砰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陈深的神经顷刻间都绷起来了。
还来不及转身，阿九就从墙顶上蹦了下来，他的嘴里，长出了尖锐的獠牙，原本已经泛白的眼珠，逐渐被骇人的光芒代替，他仿佛捕捉猎物一样陈深扑来，眼看就要咬到了。
仅仅只有一指的间隔。
陈深僵直在原地，在生死刹那间，他内心像是有什么东西抖了一下，而他鼻子间的血腥味越来越盛。
砰砰砰。
突然三声枪响，陈深先是感受到滚热的血流溅在身上，接着闻到了腥臭的味道，那是一股仿佛是从死鱼身上传出来的气味。
在这种刺激性的气味下，陈深终于忍不住了，他弯着腰，一大堆脏秽之物从他嘴中吐出。
阿九倒在陈深面前。
“好险，差一点就来不及了。”
陈深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渍，看到正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阿九，在他的眼里，阿九就像一条搁置在沙滩的鱼，在阳光和沙滩的烘烤下，渐渐失去生命力。
他没有生出任何感激的表情，反而朝着走来的崔先明低吼:“你杀了阿九！”
“我救了你。”崔先明皱眉。
“不会的，阿九不会伤害我的，不会的。”陈深看着他的身体在濒死的情况下一上一下的抖动着，看着流淌一地的血液。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模糊的一幕，和眼前的场景重叠在一起，也是一地的血液，血液里躺着个人，很熟悉，却看不清脸。同时，一阵撕扯的感觉从陈深的脑海中涌出，他发出了痛苦的咆哮声。
“他不死，你就要死。”崔先明的手突然搭在陈深颤抖的肩膀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陈深泪流满面的跪倒在地上。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进化。”崔先明沉声道。
“其实当初在我们的团队发明出新式空调的时候，政府就已经意识到老式空调的进化，但出于害怕，政府坚持用新式空调取代了旧空调，于是就出现了空调雨的事件。其实这件事只是开始，因为旧式空调的后辈，它们接着又开始传播能把人变成僵尸的细菌，就是你这几天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我没有变成僵尸？”
“因为后辈空调传播的，说到底，其实是一种对我们人类的甄选方式。在这场甄别中，人体的机能会选择进化，更高级的人类生存下来，而那些落后的，则被淘汰了。所以现在你知道那些僵尸为什么会害怕我们了吧？因为我们是更高级的人类。”
“那阿九是怎么回事？”
“在面对更高一级的生命形态压迫时，它们也会选择进化，然后变成具有攻击性的怪物。”
陈深看着眼前的崔先明，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明白了。
当他第一次用新型空调取代旧式空调时，那种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其实是后辈空调的报复。还有阿九，在变身怪物后，就恐惧的远离他，是因为害怕。后来他也进化了，出于本能，阿九向陈深展开了攻击。
“这…这…这不可能……”
陈深瞪大着双眼，下意识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接受吧！”崔先明突然大声喊。
陈深被惊得朝后一趔趄，顺势直直地倒了下去。突然他的脑袋里又开始了撕扯，奇怪的是，就在此时，屋子里的书桌，墙壁，杂物，以及面前的崔先明，阿九，几乎是他身边的一切，竟然也跟着开始一起扭曲、碎片化！
陈深像是掉进了黑洞，灵魂与肉体在被抽离与复位间快速循环，无休无止，而且他仅存的意识，也一遍遍的接受着恐惧和绝望的洗礼。但这种直达心灵的感觉，却让他脑海中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终于，在这一刻，在他倒下的一刻，脑海中的某根线，怦然断了。
大片大片的记忆从陈深脑海中涌出来。所有散落的碎片也慢慢组合在一起，合成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他看清了，彻底看清了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
他想起来了。所有的东西都想起来了。
9、
意识渐渐回归，在稍微的模糊后，陈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姓名陈深，男，27岁，因涉及故意杀人罪，现接受相关刑法审讯。”
“现在，你肯交待出事实了吗？”警察局里，阿九扣动着桌面，不紧不慢的审讯道，“是先从杀人动力还是从其他方面开始说起？”
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和崔先明联合在一起，借用高科技手段给陈深演的一出戏，目的是为了唤起深埋在陈深脑海中的记忆。
有一类人是非常可怕的，明明他们干了坏事，可又偏偏往脑海中灌输这件事没错的念头，久而久之，在这种潜意识层面上，他们原有的愧疚和不安念头就会被淡化，被深藏在记忆的厚尘下，继而心安理得的生活下来。
陈深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他直面着穿着警服的阿九和崔先明，一如既往的坚定开始松动，他好似是沉浸在回忆中，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分手那天，我还有一点惋惜之意，但出乎意料的，她拒绝了我，并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你应该可以明白的，在那种氛围下，加上喝了点酒，头脑一热，我就从后面推了她一把。”
“我没想到，没想到她毫无防备啊，于是她一下子摔倒在路中央，刚好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我刚准备救她，但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陈深颤抖着说道，“她被一辆汽车掀飞了出去，整个人摔在地面上，而那辆车却没有刹车的意思，车轱辘再次压了上去，什么头颅、四肢，都碎了。我当时整个人就傻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深攥紧了拳头，额头处的青筋尽数的凸显出来。许久，他才松开了拳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后来我才反应了过来，但我不想坐牢，我不想下半辈子待在里面，所以就逃离了那里，此后的时间里，我借由人是汽车主撞的，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
“但我还是会在某个夜里突然恐惧起来，害怕起来，不过现在……”
“警察先生，我认罪。”陈深慢慢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文/闹笑 文章来源微信公众号【故事篓】，已授权，未经许可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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