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二）

听我妈说，我姥姥小时候出生在地主之家，但身世非常可怜。姥姥的长辈是挣点钱就买地，挣点钱就买地，逐渐积累了一些土地，成了地主，那每一块土地可都是用他们自己的血汗钱换来的，但也好景不长，在姥姥年轻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仅有的一个弟弟也夭折了，姐妹们也相继去世，只剩下姥姥一个人。

姥姥结婚后家道中落，婚后有一儿一女，丈夫又撒手去了。迫于生计，姥姥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改嫁给了我姥爷，我姥爷比姥姥大了十多岁，当时我姥爷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婚后有了我妈妈，有我妈妈的时候大舅二舅大姨二姨都已经成了家。姥姥正是因为有了最小的女儿，也就是我妈之后，生活才有些好转，但仅仅稍微有一点儿好转。

我妈有兄妹六人，大舅二舅是姥爷的儿子，娶到家的媳妇儿根本不把我姥姥当长辈看待，平常有事没事的总会找点事吵架，大妗子顾外面儿不出头，但她总会挑唆二妗子去找事。当时我妈妈还小，我姥爷又不出来说话，就这样三天两头是吵架，直到有一天我妈长大了受不了，我姥爷站出来撑腰了，她们的婆媳之战才最终结束。我姥带过来的儿子，也就是我三舅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三舅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天天就没见过他的笑脸，后来娶了个媳妇儿还是那样子的，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

斗地主的那段日子里，姥姥的日子更难熬，姥姥胆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上交了，仍逃不掉每次斗大地主时要去陪斗。我妈说不管啥时候总有好心人，当时乡里的妇女主任很善良，每次大批斗前他们先开会，只要一散会，她就会偷偷给我姥透个信儿，让我姥出去躲上几天，批斗结束再回来。因为我姥现在既不是大地主，又不是“主犯”，她本身也是个苦命的人，与邻里之间都能和睦相处，姥爷又是个手艺人，他们也少不了我姥爷的帮忙，所以也没人去追究。就这样在那位好心主任的帮助下，批斗会也少受了很多罪。

这些事都是听我妈说的，我从小在姥姥家长大，我再来说说自己记忆中的姥姥吧！我记得姥姥家门前的那个坑，到夏天我就和姥姥搬个小凳子坐到坑沿儿凉快；记得坑沿儿我姥爷种的一棵梨树，很高大茂盛，结的梨子又大又甜；还记得姥姥家的菜园，鲜嫩的黄瓜又脆又甜，小香瓜小白瓜香气扑鼻，最好吃的是小番茄，至今难忘……直到我上学了，爸妈把我接回了家，但一放学我仍会回到姥姥家，这样一直持续到我姥爷去世，姥姥能住到我们家了，我才真正回到自己家里。

爸妈做生意忙顾不上家，姥姥农闲时就照顾我们姐弟几个，白天给我们做饭，晚上给我们讲故事。姥姥一到夏天扇子就不离手，我们躺到院子里，她给这个扇一会儿，给那个扇一会儿，记忆里姥姥手中的蒲扇就没有停过。到了冬天，姥姥一收拾停当就会先坐到被窝里，给我们先暖好被窝，再让我们去睡，一直到我家买了电热毯。

姥姥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她也是宽容的人，记得姥姥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给我们讲故事。邻居家几个老人总在一起聊天，总是会东家长西家短的，但我姥从未评价过任何人，总是坐在一旁笑着不语。就是有人专门问她，那时候在家里受儿媳妇的气，她也不会说一句她儿媳妇的不好，她更不会说任何人的坏话。

我觉得姥姥更是一个坚强乐观的人，都说我姥也不少受苦受罪，但从未听过我姥说过一次，她从来不报怨。我记事起，就从未见过我姥姥哭过，心忆中她总是乐呵呵的。她那个年代的老人动不动就哭天喊地，见人就诉苦，但在我姥姥的心里，好像受苦受累的都是别人。命运多舛的姥姥从未流过眼泪，这足以说明我姥的内心有多强大。

我姥姥很勤劳又爱干净，她一年四季穿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她每天也会把头发抖开，梳理一遍再盘起来，从未见过姥姥的头发乱过。她的脚被裹成三寸长，行动极其不变，但她仍不愿意闲着。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照顾好孙辈成了她每天的工作。我们几个穿的衣服也是很干净，家里总被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我从小到大没挨过骂更没挨过打，也是因为姥姥的庇护，无论我做了什么，不管对错，姥姥总会说没事，不用怕。记得有一次，我爸劳累了一天，想睡会儿觉，而我却在堂屋里打了弟弟，弟弟大哭起来，我爸生气了，出来后伸手要打我，我姥此时什么也不顾了，一下子把我拉到她身后说：“你要敢打，你就先打我吧！”我爸无奈地放下了手，走回里屋，姥姥也把我们两个拉到院子里，耐心地给我们讲笑话，直到我们都平静下来。

有人说：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虽然说父母当时忙顾不上我们，但在姥姥的陪伴照顾下，让我有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姥姥的宽容大度、坚强乐观也影响着我，让我也成了一个积极乐观的人。凡是熟识我的人，都会觉得我的心态特别好，这一点也应该归功于姥姥的影响。

可惜的是待我最亲的姥姥，却没等到我去孝敬，就离开了。正如贾玲的心境一样，没有来得及回报姥姥，成了我永远也解不开的心结，也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