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九六五年的春天，春风拂面，杨柳象姑娘的披肩发垂了下来，风轻轻一吹，实在潇洒极了。桃枝含苞欲放，杏树嫩绿色的枝条挂满身子周围。小草经过严冬的考验之后，脱去了灰白色的冬装，换上了嫩绿色的夏装，飒爽英姿地站在原野上，点缀着祖国的山川大地，默默奉献着青春的岁月……
秀英听到钟声，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壁柜里拿出毛主席语录本。和贵信他们一块向第七生产队的胡同交叉口——在一个被称作“主席台”的椭圆形石头前规规矩矩排好队，跟着队长念毛主席语录。墙上还挂着一块一米见方的木黑板，上面写着今天要学习的毛主席语录内容。
全队劳力社员跟着队长念着：“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副统帅身体健康！健康！永远健康！”为开头语的语录，紧接着念黑板上写的语录内容，背完语录，队长安排农田生产，各自准备工具上工。
秀英背完语录回到家，伺候婆婆吃了饭。大门外的大槐树伐倒当木梁后，从那用石头垒了个猪圈，养了一头小黑猪，秀英拌好猪食喂小猪去了。
春天的夜晚，和风传送，月朗星稀，远处的太行山象条巨蟒一样盘绕在河南和山西之间。
计信在小队会议室和大伙讨论了一阵子毛主席语录后，觉得很无聊，一个人溜回家。和计信同班同学的刘青松、王亚林等四五个人来到计信家。
:“计信，咱们也写几张大字报张贴出去，也露一手。”他们知道计信在学校作文写得好，拉拢他一起去干所谓的“轰轰烈烈的壮举”。
“我不想去，到处张贴的大字报八成都是胡编乱造的，真没意思，要去你们去吧”。
刘青松等四五个人讨了个没趣，相跟着往王亚林家走去开始了他们的“杰作”。先拟了个《炮打侯喜增，无产阶级立场不坚定》的题目，然后又写内容：“今年四月五号，我们看见富农王刚家的小姑娘提着竹篮站着水泊地边，望着菜地里绿油油的青菜发呆，队长侯喜增给她采了满满一竹篮青菜让她回家了。集体的财产，队长怎么能随便给富农家的姑娘，这是资产阶级思想泛滥，这是无产阶级立场不坚定，我们坚决打倒侯喜增。”
七队的社员围在主席台那看墙上新张贴的“大字报”，议论纷纷：“是呀，集体地里种的庄稼怎么能让富农家吃呢？无产阶级立场哪去了？还是队长哩。”社员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侯喜增队长。
侯喜增从人群中挤出来转身回了家。坐在板凳上“哎……哎……”地叹着气，出了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前几天给富农家的小姑娘采了一竹篮青菜的事情，今天上了大字报，还扣上了两顶帽子。
喜增的女儿侯华萍出工时像丢了魂一样，低着头，脸上没一丝笑容，在新桥地锄麦垅间的小草。和她隔离不远锄草的计信看见平日里爱说爱笑的华萍一反常态。
“华萍，今天咋了？不说不笑的，生病了？”计信对同学华萍热心地问道。
“不知谁给俺爹贴了张大字报，搞不好俺爹队长当不成了。”她抬起忧愁的眼神说着。
“华萍，俺当是什么事呢，甭计较那一套，那定是刘青松、王亚林他们写的，昨晚他们找我编写大字报，我没兴趣，真是吃饱撑的……”
华萍忍不住笑了一下。计信给她扒开了眼前的迷雾，且明现护着她爹。她看着眼前的计信，不由得想起了和他在学校相处的日子。
穿着补丁衣裳的计信在班里学习成绩一直是前五名，不光跟华萍是同桌，还是班里的组长。梳着牛角辫的她脑筋没计信好使，看起来一直呆在教室学习，就是成绩跟不上。写作业时经常照抄计信的，她所能回报的就是用奶奶传给她的“指头肚经”给他看指纹。在上课前的时间里，华萍拉着计信的手，手心朝上，详细给他解释指头肚上的指纹含义：“一斗穷，二斗富，十斗不如一扫帚”等。还说计信有两个斗以后一定是个有钱人，计信乐的闭不住嘴。一个长期生活在贫穷家的孩子是多么想以后过上好日子呀。
华萍给他看完手相，又把自己白皙的小手放在计信手上让他给自己看手纹。还夸自己手掌小有福气，说什么：“男人手大抓四方，女人手大吃粗糠”等。计信刮她一下鼻梁取笑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班里的同学都叫他俩“小两口”。
计信怕同学们取笑，时不时在课桌上和华萍隔离一段距离，华萍却像没事人似的，依旧和他说说笑笑。在她幼小的心灵里，计信像一位宽厚的大哥哥，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洗的干干净净，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这些在华萍幼小的心灵里已经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收工时，华萍一边背着锄走，一边不住地偷看计信。父母给她介绍过的几个小伙子她都不中意，这些小伙子每天都是忙着搞串联，张贴大字报等。她打心里想找个勤劳实在的，小两口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可是那会的小伙子大多数都是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先锋队，每天为“革命”忙的不可开交。
华萍早跟娘提过嫁给计信的事，可娘怕闺女嫁过去受罪，迟迟不答应。她早想找个时间给计信坐一会，说说心里话，又怕一向严厉的父亲知道，不打断腿也骂你丢人败兴。
“计信，你定亲了吗？”
“没，我哥哥还没定亲呢，还顾不上我呀，我听说你跟南平村支书家儿子见面了”。计信说。
“哎，相貌还行，就是觉得不稳当，俺想找个稳实的人过日子。计信，今晚咱俩一块到水库边坐一会，俺想给你说说心里话。”
计信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仿佛要把脉管涨破一般。他没想到华萍会这么大方地跟他说话，且打破常规与他约会。
在计信的记忆中，同桌的华萍是个热情大方，活泼开朗，从不扭扭捏捏的姑娘，美好的她留着记忆中一直珍存着。
初三的月亮像弯弓一样挂在空中，朦胧的夜色保护着水库边梧桐树下的计信和华萍，好像害怕打破这块宁静的“小天地”。
华萍紧挨着计信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计信看着她那含情脉脉的明眸，少女那特有的芳香扑面而来，他比昨天谈话时镇定多了。
华萍却不然，芳心跳的厉害。大概由于今晚自己是主角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如果不主动向计信求爱，心中的偶像定会离她而去，且默默地离她而去，永远离去……
“计信哥，俺在学校时就觉得你稳实、勤快、脑瓜子灵活，至今还是这种感觉，俺觉得咱俩生活在一起定会恩恩爱爱过一辈子，你喜欢俺吗？”
“华萍，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好的，可俺家比不上你家富裕，门不当，户不对，你那小手不吃粗糠，俺让你吃啥呀？”计信给她开了个不是玩笑的玩笑。
华萍被他的幽默激起了忍耐已久的春情，她把头扑在计信那宽厚的怀里，手勾住他的脖颈：“没啥吃，俺吃你的心。”华萍紧贴着他那一起一伏的胸脯，倾听者心脏的跳动，竟忘记了一切……
计信用手抚摸着她那缎子般的秀发，一言不发，泪水滴在华萍的粉腮上，滴在她那纯洁、善良的心田里，滋润着那干旱已久的爱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