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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狗,那枪,那边防

那狗,那枪,那边防

作者: 沂蒙文学 | 来源:发表于2020-08-23 20:26 被阅读0次

    文/陈皓

          离开边防快有20年了,一直难忘那段美好而又苦涩的时光,难忘边防那狗,那羊群,那枪,那些人和事,在记忆的长河里,永远是那么清晰、刻骨铭心、催人奋进。

            那年,也就是1997年6月,我军校毕业,分配到了云南边防雷达某团。从昆明坐车出发,经过一天一夜的路程顺利达到了思茅市,在团部政治处报到后,我主动要求去了离团部最远、条件最艰苦、海拔最高、最偏僻的丫口山雷达站。

            又一番周折,两天一夜后到达了丫口山下的xx县城。雷达站来接我的是指导员张友源,一个刚从志愿兵提干不久的湖北汉子,他那瘦黒的身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山下休整了一夜后,清晨6点钟,我们开着大解放卡车向丫口山出发了。山是墨绿色的,其间绕着一条条似白纱样的云雾。山底一排排高耸入云的大树一直“追”车蜿蜒而上,让人觉得是进入了绿色的海洋。一路上,既浏览到了众山头的雄姿,也品尝到了山路的颠簸之苦。张指导员说,苦头还在后头呢!上丫口山雷达站还有30多公里路,而且是海拔近三千米的山头,上山的路是雷达站的官兵们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修出来的。

        上山前,天气异常炎热。进入丫口山,令人不敢左右看。山岩突兀,直插青天,路如飘带浮挂在险峻山腰。一会儿峰回路转,把人们的心从嗓子眼又放到地上,真有死而后生之感。司机是个四川籍的老兵,似乎跑贯了这种颠簸的山路,神情自若。山险路悬,我的思想剧烈斗争着,不时冒出“今生再不来丫口山”之念,不时耳边又响起了在军校时经常唱的雷达兵之歌,“我们在那高山顶,我们在那云雾间……”上得山来,天渐渐凉爽起来,心中的燥热顷刻遁去,放眼望去数十个山头显得渺小,心中又升腾起一种自豪感、稳实感。汽车从大风口一阵轰鸣,预示着马上就要达到目的地了。等见到活蹦乱跳夹道欢迎的战友们时,已是下午2点多钟,但心中一直有一种怕走丫口山的感觉。

            雷达站的战友们非常热情,似乎我的到来就是春节的到来一样,营区里充满了欢笑,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因处边防一线,距边境非常近,常有特情发生,为防意外,在站长办公室报到后,按规定站长让文书发给了我一只五四手枪、13发子弹和枪套,用来日常战备。站长也姓张,叫张守才,典型的山东人,一口的山东普通话。我分到了雷达操纵二排当雷达技师兼排长。

              在短短的几天里,充满好奇的我熟悉着这里的一切。没想到和我最先熟悉起来的是雷达站的那只黑而高大的狗——黑熊。听老兵们讲,这只狗是雷达站的元老,已经战斗在这里16个年头了。每逢夜晚,它和警卫战士一样,巡逻在营区、阵地的周围,一旦有风吹草动,它会立刻狂叫预警,那时警卫班的战士会全体出动,全面警戒。白天,它和战友们一起巡逻、训练、玩耍,和警卫班的战士一起放羊巡山,守护羊群。只要它和它的伙伴们存在雷达站是进不来任何生人的。每天我们开饭时,黑熊听到集合号后,都会和我们一起列队到饭堂门口,它紧跟在队伍后面,和其他的狗一起排成一排,宛如军人一样认真,那绝对是一道别致的风景线。

            每逢周末,站长和我们带着黑熊,还有枪,会到山林里巡逻,查看抽水线路,看有没有人破坏,看雷达站周围有没有异常情况或少数民族猎人或生人进入。有时,我们也会带着黑熊去打猎,每次黑熊都是冲锋在前,不费一枪一弹也能逮到野兔等猎物。雷达站的四周是茂密的山林,常有毒蛇、毒虫、野兽出没,不小心很容易遭到袭击或侵扰,如果带着黑熊一旦有情况出现,它都会示警并驱赶危险。因此,黑熊就是我们最忠诚的伙伴和警卫,站里的每一名官兵都很尊重它,视它如战友,如兄弟!

          丫口山在著名的横断山脉东南边缘,海拔2800多米,是通往东南亚各国交通要塞的“空中瞭望台”。每年长达八个月的雨季里,群山淹没在飘游不定的雨雾之中,方圆数十里只有雷达站在接受这特殊的洗礼。雷达站处在西南边防的最边沿,常年处于x级战备状态,24小时开机值班,因异常空情多而复杂,任务非常繁重。天气晴朗的时候,站在山顶雷达阵地上就能看到对面缅甸境内盛开的美丽的罂粟花,和那条美丽的孟定河,静静地躺在哪儿,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和芬芳。

          有一天夜里,风雨交加,雷达站沉浸在漆黑的夜幕中。在下半夜雨小的时候,突然,黑熊和它的伙伴们不断狂叫的声音,打破了雷达站营区的宁静。战友们知道有情况,立即拉动地面一等,全体紧急集合。全副武装后,在站长、指导员的指挥下,分组进入阵地战壕,并向四周空中发射耀眼的照明弹。在明亮的光照下,前面的山路上发现了一团黑影在前进着。张站长当机立断,举枪示警,大喝一声“你们是干什么的,再往前就开枪了”,“砰、砰”两发子弹飞出后,那团黑影突然停了下来。对方打开了手电筒,晃了几晃,“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是xx警察?”“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这儿是我们的营区阵地,再往前就开枪了!!”在对话的期间,黑熊带着其他的伙伴们立即冲了上去,将那团黑影团团围住。

            “冲……”站长一声令下,战士们持枪冲了下去,将那群黑影团团围住。在黑熊和战士们的围剿下,他们全体“投降”,被收缴了全部的枪支弹药,押解到雷达站连部。在明亮的电灯下,站长、指导员认真地核查着他们的身份。因为他们没有穿警服,所以必须经过站指挥室电台发报与地方xx县保密局联系后才可以确认身份。最终,确认他们是缉毒警察。因为他们晚上追击一伙越境的毒贩,迷失了方向,误撞到了雷达站。在警察的要求下,雷达站官兵对周围山林进行了大搜索,没想到这次黑熊又一次立功。它首先发现了几名毒贩,并且勇敢地冲了上去,没想到穷凶极恶的毒贩,用枪将黑熊击伤。但它依然坚持狠狠咬住其中一个毒贩,直到战士们将其全部擒获。

              在以后的日日夜夜里,黑熊和其他的狗伙伴们与战友们一起站岗放哨,忠诚地守卫着祖国的边防。直到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黑熊病倒了,它静静地躺在营房的走廊里,用那几乎没有了精神的眼神哀哀地看着我们。在站里工作时间最长的雷达技师杨钧文抚摸着黑熊对我们说:“黑熊老了,可能要永远离开我们了!”说完,老杨落下了几滴眼泪,“它跟了我16年呀,我毕业来站里时养了它!”

            整整的一天,全站的战友们干什么都没精神,都沉浸在无言与无奈的焦急中,眼睁睁地看着黑熊艰难地站起来,它步履蹒跚地围着营区走了一圈,每个兵的房间都进去看了最一眼,然后缓缓地走到了营区中央的旗台下,躺了下去,在那一刻,我们看着黑熊满足地永远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有人从这里转业、退伍或调离升职,或立功授奖,站里都会在营区门口列队两排,举起步枪鸣枪8响或16响,为他送行,为他祝贺!

          站长、指导员说,16年了,黑熊是我们雷达站的英雄。我们要好好地埋葬它,为它送行。

          黑熊作为英雄,我们必然应该为它举枪送行!在那天下午,16名战士手持步枪,威严地站成两排,其他人也列队在后。在站长致辞后,战友们分别鸣枪16响,用雷达站成立以来最高的规格为黑熊送行,向黑熊致敬!

            我带领二排的战士把黑熊埋葬在了302阵地,埋在了面朝缅甸方向的书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界碑的方向。我们用水泥为它砌了一座墓碑,上面写着:英雄,黑熊之墓。每逢老兵复退或有人调离都会来302阵地和黑熊告别,都会为黑熊献上一束边防的山花!

          回首离开边防近20年,从丫口山雷达站那艰苦的环境中走出了无数个官兵,他们中不少人都成长为师团职军官、地方大老板、企业家或过着安详幸福的生活,但边防的那些人和事,尤其是那狗,那枪,都永远地留在了他们的记忆中,成为一生中宝贵的精神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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