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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黄遵宪诗云:"隔墙红遍千株树,何日能来看木棉。"
三月春天的主角,正是这红色的木棉。她是树中的异木,花中的奇葩。
少年也无知。想起当年,我和小伙伴们几乎天天混进镇上的电影院,逃票看电影。我们什么电影都看,尤其爱看武打片。一部名为《木棉袈裟》影片,进进出出看了好几遍。那时乡间遍植木麻黄,乡人鄙陋,不曾见过木棉,亦不知她为何木。我只因这电影而记了木棉芳名。时至今日,电影故事里的恩怨情仇并未淡忘,主题曲也还能唱出几句呢。
烈火可熔金,难熔方寸心。
赤身扑烈火,暴虐奈我何,
袈裟木棉做,至诚不可夺。
走出电影院,我就十分笃定地认为,这种叫做木棉的树,绝非俗物。要不,怎么那么多恶人都要抢那件破旧袈裟?
再见木棉,已是大学。跟着教授读舒婷的《致橡树》,几次三番悠然俯仰之后,我于心中勾勒出了她的模样。她俊俏如新娘,身材高挑挺拔,开着硕大彤红的花朵,在雾霭流岚中,尽展优雅的丰姿,别有独特的气质。那时,我常想,在满坡苍翠的师大长安山里散步,若能有幸遇见,我必将双掌平举向前,用诗人般的情怀赞叹她的美。你们看哪,这是怎样的异木奇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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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等到真正见着她,却是在十几年后了。我已调动到福州。有一天下班,夕阳正好,心情也正好。我奔赴茶会,飞车驰上二环高架时,窗外闪过几丛火红的树,在湛蓝的天空背景中,万分靓丽。我惊诧不已。朋友说,那是木棉。木棉!啊,那就是木棉呢。我真想停下,若不是在高架桥的话。
天知道我怎样心动于那惊鸿一瞥?天知道琪树佳木比比千万种,我为何独爱她这一种?也许,是她的卓尔不群吧。
二月春风似剪,百花萌动。迎春花最是急性子,早早地爬满枝叶间,引来蜂儿蝶儿,扑朔迷离。接着是十里桃花灼灼其华,四野的樱花缤纷烂漫,还有更多的叫不上名字的花花朵朵,跟我一样,赶趟儿似的,奔赴一场接一场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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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看那木棉,绝对芊芊淑女,不与众香同。她花了一个冬天,悄无声息地抖落萧瑟的羽衣,卸下寒妆。古风清骨,不卑亦不亢。春风乍起,众香团簇,惟她依然缄默。她所做的,只是舒活舒活忍冬的腰肢,向着旷野天空,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万物复苏,独独她光秃秃,何其怪哉!
其实,她是在等待。
天地是个大众舞台。
每个角色自有戏份,有什么可着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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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三月,清明谷雨。黄花纷落,桃樱渐乱。在金山大道上,北溪山路旁,校园里,小区里…你看!这些南国的淑女们,忽然不约而同披上了一身盛装,焰火般,红彤彤,轰轰烈烈地宣告,春天的这场盛会,我来压轴!一树赤焰光芒万丈,使人想起落日通红的火烧云,使人想起南海昳丽的红珊瑚,使人想起加勒比海翩翩起舞的火烈鸟。瓦蓝瓦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如画般映衬她们那绛脂朱唇的笑靥。她们向阳而笑,衣袂飘飘,豪情万丈,火热,自由,光明磊落。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风过处,硕大的花朵旋转而下,毅然决然,落地有声。落花满地,枝头依然红透天!这花真是神奇,似乎有一股精神力量,召唤着你,充盈着你,奋发着你,让你血脉贲张,一往无前!
站在温润的风中,
站在南国的树下,
我想唱一首赞歌!
此致木棉一一
这树中的异木,花中的奇葩!
2019.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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