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住的那间老旧木制公寓的墙壁,就像过去常吃的威化饼干一样,又薄又脆。
>> “喜欢一个人啊,就好比得了什么不在医保范围内的精神疾病。”她的语气平淡,像在读墙上写的文字。
>> 印象中我曾暗暗感叹:这样一个无趣的名字,对她来说竟也意义非凡。原来在某些时刻,一个名字的确能激烈地摇撼人心。
>> 在午间的日光下见到的她,也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娇小而骨感的女人,竟然和窗外照进的冬夜月光下,那个在我怀中叫得魅惑而欢愉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 她看了看,将便笺对折了两次,放进大衣口袋。那是一件浅绿色的大衣,穿得很旧,圆领的位置别着一枚铃兰花形状的银色胸针。我记得它在朝南的窗子射进来的阳光中闪闪发亮。我对花草并不熟悉,唯有铃兰花,不知为何是从前就喜欢的。
>> 办公用的茶色信封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也没有夹带信或卡片,只有一本用类似白色风筝线的东西装订的薄薄的歌集,沉默地躺在其中。好歹是以铅字工整印出来的,而不是那种用手工刻蜡纸印的东西,纸也厚重,很上档次。恐怕是作者将印好的纸张按顺序排好,再贴上厚厚的封面,用线一本一本耐心装订成书的吧——为了节省装订成本。我试图想象她一个人默默做这种手工活的情景(但无法想得具体)。
>> 第一页上用号码机印着数字28。大概是限量的第二十八本吧,一共做了多少本呢?册子上找不到定价,可能本来就没有定价。
我没有立刻翻开这本歌集,而是将它在桌上放了一会儿,不时瞥一瞥封面。不是没兴趣,而是觉得读某个人创作的歌集之前——更何况是一个星期前曾与我肌肤相亲的人——必须做好相当的心理准备。可能算是某种礼节吧。
>> 我想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又想我们不可能/不会再相见
能见面吗/还是就这样/结束了呢
被光诱惑/被影践踏
>> 为什么我要特意去想这些呢?在这个世界上,能将我和她相连的东西,分明并不存在。即使我们在某条街上擦肩而过,或者在食堂的桌旁比邻而坐,(恐怕)也根本不可能认出彼此。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某个地方短暂地相遇,随后渐行渐远。
>> 自那以后过去了漫长的岁月。转眼之间人就老了,这实在不可思议(也许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我们的身体一刻不停地走向不可逆转的毁灭。合上双眼,片刻后再睁开,就会清楚有许多事物已然消逝。在午夜强风的吹拂下,一切——无论原本有没有姓名——都被吹向不知名的远方,不留一丝痕迹,留下的只有微不足道的记忆。不,记忆也是靠不住的。有谁能明确地断定,那时在我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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