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现代诗

前不久刚刚读完《万寿寺》，在书一开头，王小波就提到他的文学师承于穆旦，王道乾等几位翻译家，而他们本身也是极其优秀的诗人，在他们的译笔之下，现代汉语拥有了新的韵律。

不过我一直以来对于现代诗抱一种怀疑态度。初中时候写记叙文，有许多同学就喜欢从席慕容、海子等诗人的章句中采撷只言片语放到文章开头用作题记。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写法多少有点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而几年来读到的不少所谓现代诗不是失于散漫，就是故弄玄虚，让人不禁疑惑所谓现代诗，其诗的本质究竟在哪里？

但我也确实不能否认，在《万寿寺》这样的长篇小说中，许多本应是散文化的语言确实被一种模糊的节奏组织起来，让人读来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舒适。于是我在网上淘了一本穆旦先生翻译的英国现代诗选，试图跟着王小波的线索，探一探这种节奏感的源头。

这本破旧的二手书上选了好几位英国诗人的诗，其中有几首大名鼎鼎的我曾尝试着读过英文原文，比如艾略特得《荒原》。那时候我觉得翻译是对诗歌得一种磨损，但后来大多数长篇诗歌读到一半就放弃了，一来我的英语水平尚不足以对英文诗歌进行审美，逐词翻译过去读得味同嚼蜡；二来诗歌中典故繁多，若没有详细的注释很多段落让人摸不着头脑。在这本小册子中我头一次认识到一个诗人是如何跨越语言障碍转述另一个诗人的文字的。

书中的诗歌都译得朗朗上口。那种韵律感并不是简单的押韵，恰恰相反很多段落并没有专门的韵脚。它更像是用句子中恰到好处的停顿唤起读者朗读甚至歌唱的欲望。在阅读过程中我时常想，这样一些文字如果用作演讲稿，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得效果。书中的注释也很详尽，仅《荒原》一诗就有三十页的注释和解读。在诗后的文字中，我越来越觉得诗歌是一种浓缩的艺术。诗人将各种典故巧妙地拆散，拼接到一个个隐晦的意象里，静静地等待着某个博学且敏感的读者有朝一日和它重逢。而且这些西方的诗歌往往并不仅担负美学的职责，它们暗含着作者对自身和社会的叙述、思考和讽刺。相比于东方诗歌对于抒情的偏爱，这本小册子里的诗歌凝结了更多关于宗教、战争和理性的思考，字里行间透露着千百年前山药在地中海畔的哲学光辉。

我对西方哲学史和宗教史缺乏了解，只是借着注释把诗歌读了个一知半解。不过对于向我这样的门外汉，在诗歌当中捡拾几个令人耳目一新的意象也算是一种收获。比如那像病人麻醉在手术台上的黄昏，那门上钥匙只转了一下的囚室，那来回织着风的梭子，那无水的石漠和雷的话语。这些意象让我回想起那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龄，我第一次读到海子那句“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遥远的路途经过这里，天空一无所有，为何给我安慰“时的震撼和感动。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对诗的理解往往是不同的，但不论如何文字带给人的触动却是永远真是而难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