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依靠着木椅,我在椅背后轻搭她双肩,她头发浓密,我常用下巴抵在那柔顺的头发里,她脸上的几分斑点遮不住年轻貌美,她整个人都焕放着魅力和能量。
正值夏夜,南风微拂,夏意涌动,音响里放着《当你老了》....….
“妈妈,每个人都会老吗?”
那当然了,她笑着,像是早料到了。“那你会吗?”
“每个人都会.…..….”
“不要老,不要老……”我带着哭腔嚷嚷着,那道不出的难过化成泪,大滴大滴地落了,她抱紧了我,“傻孩子…..”
岁月流逝,我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我亲眼目睹了这场“流逝”。
我们家中共有四个孩子,母亲曾与我说,她本着着只生一个孩子的心理,艰难走完了养育我的那段时光,然而我明白,奶奶那边家里的传统思想总觉着:生不出儿子便是“断子”了,便是百般催促,生男孩生男孩,甚至于为我和妹妹贴上了“盼娣”“招娣”的小名。
父亲这一说,在我心里似乎总是左右犹豫的一方,听了那番话,便觉得是对的;听了这番话,也觉着不无道理。因而即便他的名字在我的世界里隐去,也无所谓了。
我是佩服母亲的,她自我到弟弟,教育这一面她总要求严格的;并且对待襁褓之中的婴儿也甚是耐心,但也是艰难的。
半夜三更醒来哄睡孩子是常有的事,一夜三四回,然而丈夫此时或许在厕所里,或是在身旁装睡,常能听得到母亲请求他醒来看看,而父亲却似睡非睡地道:“你快点哄完,早些睡吧。”
夜深人静,树叶婆娑,有那么几夜,能听到隐隐的抽泣声。
如今我再没见过她留意黎明的清新,阳光的热烈,正午的炽热,夕日里橙红的晚霞;也不曾见过她身穿长裙在风中翩翩然,在水泥路里漫步,在镜前梳妆……
她额前头发稀疏了,她也不再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却是常戴口罩,掩着那被泪水湿过的脸。
偶然同学相聚,母亲来接我时,曾见过我母亲的好友却道:这是你妈?
然而我不能说些什么,只觉着全身都酸楚,她曾迎光而行的快活浪漫的背影,如今背光而行,变得佝偻了。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如今又是滚烫的热,同幼时的盛夏一样,南风微拂,夏意涌动,她身穿长裙,在光下翩翩然,时而回头去,明朗的笑,明朗了整个盛夏。
我追去,我奔去,手穿过她的身子,只剩影子。
多愿你永存,多愿你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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