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不觉中已过,这十天多数时候我呆在家中。母亲因为年迈,膝腿部有痛疾,且刚做完手术不久,常常静守家中,不像以往挨家串户地闲逛。我是十分欢喜踏实的,得以陪在她左右。
本就偏于安静的我,在村里无几好友,同龄人多已婚育子,故攀谈起来相互没有共同话题。其实归根结底,是我不善言谈,不喜那种表面式的聊天。
在家中,我时常拿起手机浏览,有时拿起本书静静阅读。时而坐在院中,时而躺在沙发上,时而钻进鲜红色的被罩,在硕大的太阳照射大地的午后,也可能在月亮爬到屋角的黑夜。这样的闲散轻松与工作日的忙碌紧张大相径庭,令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惬意的时光如此短暂,作为已经告别学生时代的上进青年,必须要在社会中学会生存,承担起解决家庭困厄的责任。因而假期结束,我就必须收拾妥当奔赴到城市,回归到平凡的岗位。
当离开这个四周环坡、草木皆友的小乡村,离开青砖黛瓦堆砌的老屋时,抚着熟悉的红色大门,我心中五味杂陈。
我把行李和背包塞进姐姐家的车中,接过父亲给我盛好的一袋去壳的花生,和一袋姐姐带回的核桃。这时候,母亲佝偻着腿,从内屋蹒跚而出。她的黑发与脖相齐,又浓又黑,仔细去瞧,发根一片花白。刻着皱纹的脸暗黄发黑,或许是在太阳下做活造成的。母亲的身子肥胖,显不出富贵人家的幸福,却使行动笨拙、缺乏干练。
我提起脚就要上车,她着急的扯开大嗓门唤住我,:“家里的苹果、奶,你装点吧。”我在车边答道:“不带了,路那么远,掂着又沉,就这些东西就够累人了。”
她还是不罢休,站在大门口,晚风往灰旧的外套里灌,里面是一件印满小花的保暖衣,下身穿着宽大的直筒裤。眼神像灰蒙蒙的天空,但很冷静地看着我,喊道:“拿几个吧,路上你渴了,或者到地儿了,吃点水果。你平时不怎么吃零食。“我心里又好笑又欣慰,朝她说:”不了,妈,我真的带不动。“然后,我带上胸包,坐进车内,关上车门。
就在汽车启动,我们要出发的当儿,母亲蹒着双腿,走下大门前的石灰梯,到车窗边不停地大拍。在车内,我见她焦急地大喊,一脸的仓皇无措。姐夫摇下车窗,母亲高亢清脆的声音传了进来。她唤着我的名字,嘱托我回到工作后的一些事儿,交代我乘车的时间,路上要注意的细节。
事实上,这些小事不值一提。我早已经习惯在家与外地反复地分离和相聚。自从初中开始寄宿学习,我就要和家告别,假期再返回。如今已然工作,模式照旧如此。
求学离家时,每每看到母亲在家门口眺望走远的我,自己总是感觉温暖而伤感,和这次如出一辙。那时候,我背包里装着书,行李中塞着衣服,还有母亲装进去的食物。
我走过几家房屋,已经看不到她在高坡上的身影,却仍能听到她高亢的嚷喊。母亲的嗓门出奇的大,在几百米外,我都听的清清楚楚。她嘴里重复着那几句话:”衣服脏了要洗,鞋子要经常擦,胡子每天都要刮……。”生活中鸡毛蒜皮的事儿,她都一一嘱咐。我总是拉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迈开脚步就走。
有几次,母亲非但没有停止背后的嚷喊,还缓步在后面跟随,即使我没有落下任何东西。我以为看不到她了,回首一瞥,发现她竟然从高坡一路跟下来,站在尚且看得见的位置,依旧重复着唠叨。她急切地张望,直到我被村中的房屋和树木隐没,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毕业四年有余,不复当年的模样。母亲喊叫式的嘱咐,我不觉多余和烦扰。假如少了,反而会不自在。离家时,我特别地不舍,走远几步,要回头看一看母亲,向她挥挥手,对她大声喊道:“妈,放心吧,你快回去。”
不知道,母亲望着我渐渐远去的身影是何感受,但我脑海里深深记住了她在家门外眺望的样子,就像是一幅会开口说话的画儿。春夏与秋冬,四季流转,母亲常送我离家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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