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孩子去慈云寺。
那天我们去得早,太阳晕晕洒在身上微微的暖。寺门前宽大的坝子上没有一个人,树影摇动间只听闻鸟雀们的叽喳声,鸟儿们毫不惧人,在寺前的石栏上扑跳嬉戏。孩子扭来扭去地摆出各种造型给鸟儿们拍照,据他说这样拍出来更有感觉。不过他的视角倒真是挺独特,似乎赋予了这些普通的麻雀不一样的神采。
不多时,出来一个身着灰袍、须发皆白的女子,仿佛是寺里的师父,她手里托了一个大钵,里面想是谷米,只见她慢慢地把米粒倾倒在长长的石栏上,鸟儿们娴熟地一拥而上,一些也无所顾忌地从她手中夺食,期间有更多的外来者随时加入,一派繁荣之景。进食期间,女师父一直等在一旁,不时用笤帚将散落的谷米扫拢,方便鸟儿啄食,表情平和淡然。
孩子凑上去:“婆婆,我可以试试吗?”女师父瞥我们一眼并不接话,却把手里的钵递过来,孩子大喜,接过就开始天女散花,口中更是吱吱乱叫,却惊得鸟儿四散奔逃。
女师父拍拍孩子的肩膀:“弟弟,你好好喂它们就行了呀,为什么要这样大声地叫呢?”
“这样它们才知道有吃的,才能高高兴兴地吃呀!”小孩子的心思简单。
“你又不是鸟,你啷个晓得它是不是高兴呢?”说着,女师父从孩子手中拿过钵盅,转身便要走。我忙上前解围:“嬢嬢,这是寺里做的功德哈,好有意义哦。”
女师父停下来,认真地说:“不是我们给它们做的功德,是它们给我们做的功德。”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笑了笑,走了。
孩子迷惑不解:“妈妈,那个婆婆说的话是啥子意思哦?”
我同样也在思考,听那女师父寥寥数语,似乎满含禅机。这个始于唐代,兴于清代,近代又由著名的八指头陀云岩法师募资扩建的慈云寺,难道真有高人隐于此?
进到寺里,只见林木森森,古寺长梯, 耳边梵音绕梁,却是僧众难觅。在进香处,我终于找到了之前那位眉目清峻的女师父,或者是慈悲心使然,又或者见我身边的孩子活泼可爱,话匣子就此打开。
原来,这个位置不如罗汉寺,名气不如华岩寺的庙宇却在国内众多寺院中真正排得上号,据说是中国唯一的僧尼同修寺院,它背倚涂山,面临长江,中西合璧的建筑群落依山盘旋而上,别具一格。山门右侧俯伏着一石刻青狮,与对岸的渝中白象街那头白象遥以呼应,有“青狮白象锁大江”之说,风水极佳。
“‘走进一座庙,当过百间寺’,可我们慈云寺不同,你看出来了吗?”见我讷讷摇头,女师父用一种“果然你这人难成大器”的眼光瞄了我一眼:”你在别的地方看到过这样中西式样的亭台楼阁吗?见到过这样血统纯正的印度菩提树吗?还有大殿那尊3000多斤的缅甸玉佛?明白吗,这些都是国宝啊!”她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摩着这棵70多岁的老树,话中的与有荣焉让我深深动容。
多长时候没有听到如此有荣誉感的话了?现代人莫名的浮躁和狭隘,每天都在抱怨世事的不公,每刻都在感叹自己的不才,平静的外表下面那颗一点就着的心,除了与自己有关的事物,几乎不曾关心过其他的,更难得以他人他事为荣耀……看着老人被自豪感瞬间点亮的脸,我竟有些惭愧了。
谈话间,我知道了一位在僧尼们心中宛若神人的慈云寺前任方丈——惟贤法师。大师精通藏文,能讲英语,写书、译经、讲学、修身、养性、立德,是一位真正的大德高僧。在主持重庆市佛教协会慈善功德会工作期间,陆续募款数百万元,修建了29所希望小学,而自己所主持的慈云古寺却年久失修,日渐残破(当然后来也由政府逐步进行了修复)。据说赵朴老在世时,曾三请大师出山主持中国佛学院的工作,南普陀的妙湛老法师圆寂前恳请他接下方丈一职,峨眉山也邀请大师担任总方丈、佛协会长等职务,却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仍然安静地在慈云寺参禅修行,慈悲与世,九十三岁圆寂于重庆涂山寺。
和女师父并肩站在临江的大雄宝殿上,初春的微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更吹皱了我的心,看着对岸壮美的渝中半岛,我早已神思飞远,等回过神来,却见她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着什么,早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重庆慈云寺年龄越长,越难得心灵的纯净,这一方都市中的净土,让我体会到“给予,原来也是一种幸福”,你的付出,焉知不是别人对你的成全?
走出山门,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得想起峨眉山万年寺的那幅著名的楹联——“愿将佛手双垂下,摩得人心一样平”。
的确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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