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艺汇演余浪迭起
二苏结拜波澜不惊
没想到文艺汇演的成功,却在中文系和政法系之间,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原来,根据学校规定,每年迎新汇演的成绩,都要作为各个系学生会年终工作考评的加分指标,一等奖十分,二等奖六分,三等奖四分,优秀奖一分。
我和白恋秋合作的节目是以法律系的名义报到学校,按照规定并不会给中文系记分。可是中文系分管这一块的团总支书记,并不想就此轻易了事,他以大学本身就在于教育学生追求真理的宗旨,来据理力争,认为客观上正是因为我的表演,才让节目被评为一等奖,因此这十分应该记到中文系头上。法律系分管领导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理由是任何事情,都要按照规则去办,治理国家如此,治理学校更应该如此。
两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可就把我和白恋秋推到了风口浪尖,连私下篡改节目的单姗,也被给了个全校通报批评的处分,结果闹得艺术系的领导也一肚子气。
“鹿潇雨,你这是怎么回事,能给我解释解释吗?”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有这么好的节目,你藏着掖着不拿出来也就罢了,怎么反而助长他人的威风呢?你这让老师、同学今后如何看你?哎,真是胡闹。”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也才在节目开始前十几分钟知晓,您可以问章绮涵、赵芙和苏启明他们。”我实在觉得有些无辜。
“我早问过了,不过他们说,你表演节目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并不知内情。”
见此情形,我只好把实际情况向宋老师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你说艺术系的严朗是你表哥?”
“嗯,我大舅家的。”
宋老师沉默了一会,才若有思索地说:“怪不得如此!怪不得如此!”
我沉默以对。
“你父母身体怎么样——”
“您认识我爸妈?”我对宋老师当年做知青的经历愈加好奇。
“你们家的人,尤其是你大舅,都认识,只是那个年代不比现在,农村许多情况比较复杂——你表哥嘛,将来也许是个人物,但是在大学四年,我希望你不要什么都学他,哦,我说的是在男女处朋友方面,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宋老师似乎有意在隐瞒什么,悄然转换了话题。
“谢谢宋老师关心,您放心,我有自己的主见。”
“这次我们为系里争得了荣誉,已经是很多年来破天荒的事情,以前年年诗歌朗诵,今年总算咸鱼翻了身。”宋老师走到饮水机接了一杯水递给我,“章绮涵的脚肿得不轻,我让她先休息两天,班上的事情这两天你要多操点心。”
“这是应该的。”
“其实嘛,也没什大不了的事情,下个星期就要军训了,要做好日常考勤,另外,可以组织一些有意义的集体活动,给同学们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让大家尽快融入这个新的集体。”
“您放心,我马上和班委会其他成员商量这件事。”
“记住,一定要和大家搞好团结,你的绝技现在全校都知道了,想必是我——你周三爷传授的吧!”
“是的,七岁那年开始,跟周三爷学的。”
“这是你的人生资本,也是周三爷遗留给你的最宝贵财富,你得好好维护好这份荣耀,但是我得提醒你,凡事都有两面性,长处可以变成短处,短处也可以变成长处。至于你和政法系女生共同表演的节目,能不能给咱们中文系加分,我给你透个底,我觉得无所谓,所以这对你都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不要有什么精神压力!”
离开家有些日子,一个人在异地读书,能得到老师这样的关怀,的确是命运的厚爱,我打心里感激宋老师。
回到教室,白恋秋一袭青衣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眼前,于是我提笔写下几行字:
青衣美,小黛微初眉,顾眸神飞。青衣洁羽,惊动广寒惹妒仙子欲比美!霓裳飘飘,玉钗罗裙,红粉金醉。玉人无限妩媚,为谁生得此身为谁陪?
“班长,你这写给谁的呀?”坐在旁边的苏启明昂首挺胸,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讲台上介绍军训相关知识的宋老师,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嘴里却嘟嘟细语。
你就瞎猜去吧,小子,我能告诉你!我心想。
宋老师告诉大家,按照学校惯例,大一新生都要举行为期一周的军事训练,在阅兵结束后,便放国庆节,在军训期间要严格服从教官的管理,听从教官指挥……
听着实在没什么意思,猛然发现赵芙就坐苏启明前面,于是存心想戏弄戏弄苏启明,便用笔在纸上写下这几个字:你等会帮我个忙。
写完我将纸推给苏启明,苏启明见了纸条上的字,迅速地跟着写了一个字:行。
我又写:把刚才我写的传给你前面的美女。
我可不能在白纸上写出“赵芙”这两个字,万一被苏启明留作证据,那可就麻烦了。
苏启明见了内容,迅速将纸揉作一团,扔在地上,压低嗓子嚷道:“什么?你不是写给青衣女孩吗?赵芙平时穿的是红衣服啊。”
“不怕老师听见!逗你玩呢。”
小小火力试探,就已经暴露了苏启明隐藏的目标,我并没有写明“赵芙”二字,他却如此不安,且指名道姓点出“赵芙”,不正是心中已留有预念吗?看来再聪明的男人在遇到这种问题时也会乱了方寸,我忍得意窃笑。
苏启明见状也懒得理我,气呼呼地盯着赵芙后背,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我想起唐英那首《红之韵》来,赵芙常常穿红衣服吗?这下可真有些意思了。苏艳红,赵芙,唐英,苏启明,我默念着这几个人的名字。
“赵芙,你等一下。”下课后,我叫住正要起身的赵芙,本已走到教室后门的苏启明听到后,立刻转身走回,一脸警惕地望着我和赵芙。
看着苏启明那副模样,我故意东张西望,也学他装出一副异常警惕的模样。
“怎么了,班长?”赵芙拎起背包,见我久不说话,有些着急。
“章绮涵的脚现在怎么样了?”
“已基本无碍,肿已经消了。”
“能出来走动走动吗?我想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我知道西门有一家新开不久的饭店,味道挺好,也不贵。”我指的是上次林欣带我们去的那家饭店。
“这恐怕不行吧,毕竟……”
“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等团支书脚完全好了,下次我请。”苏启明抢着回答。
赵芙盯着我和苏启明看了一眼,柔声道:“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去吧,把你们宿舍的苏艳红叫上,我再叫两个人。”苏启明急切地说。
赵芙没再说话,看来算是应允了。
“班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苏启明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和赵芙慢慢下楼,我先去把唐英他们叫上。”为了自证清白以消除苏启明的敌意,我抢先下楼去追赶唐英,单留下苏启明陪着赵芙在教室。
正巧唐英和刘天平在楼下等我,便一块叫了,而赵芙也赶巧叫上了苏艳红。我们一行六人来到上次骆晓过生日吃饭的饭店。店里已坐满了高年级的学长,有几桌人正无聊地玩着扑克,只剩下有最西边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有张空桌。
这些人一边玩扑克,一边谈论最新的校园新闻,谈论最多的还数今年的文艺汇演。
“什么叫有贼心没贼胆,我早就打听出来了,外语系的。”坐在对面桌上的一个男生激动地说。他身材偏瘦,头发泛黄,一件白色的T恤黑乎乎地罩在身上,手臂上的汗毛很长。
“说不定人家早就名花有主了?”同桌同学提醒他。
“没有——没有,我高中一学妹和她一个班,那女孩是她们班的团支部书记。”
“那你也去大礼堂看节目了?”
“遗憾哪,没去,听老灯说身材也贼棒!”瘦个子直摇头,痛心疾首地说。
“那你堂堂科协会长,还不赶紧把人网罗麾下?”同桌另一男生挖苦道。
“哎,算了吧!我这模样人家能瞧得上?除非你邵系草亲自出马,才有可能赢得美人芳心呢!你去,咱哥们给你捎话!”瘦个子好在还有自知之明,可恨却又鼓捣别人。
原来这瘦男居然还是科协的会长,聊的自然是明敏!我真不明白现在的大学生到底怎么回事,父母辛辛苦苦培养出来,到大学尽是不务正业,吃饭也在聊女生,空虚无聊足见一斑。我瞬间对学校里五花八门的社团、协会没什么好感。
“你们知我向来不喜欢这种外表极艳丽的主,如同《玉观音》里的女主——”
被人奉为系草的男生大言不惭,我懒得细听下去,招呼大家随意坐下后,让两位女生先点过菜,再要了几瓶啤酒。
赵芙与孙艳红紧挨着坐在一起,赵芙旁边坐在苏启明,孙艳红旁边挨着唐英,唐英这边是刘天平,然后是我。
这正是我预想的座次安排,作为班长,我可不愿意肥水流到外人田,谁都知道,除了外语系,大多数系里都是僧多粥少。听有经验者言,大学里因单身而导致情感空虚的男生,通常会选择以下几种代替性做法:沉迷网络游戏,看岛国动作爱情片,打牌。这对一个班级而言无异于遭受核辐射般摧残,直接导致班风不振、组织七零八落。
所以严朗提醒我,治国如治班,首在信念塑造,次在奖励惩罚,末在恋爱捆绑,其中恋爱捆绑是最有效的办法,比如说一般而言到了大二下学期,女生百分之七八十是要被追走的,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大致可以属于两个阵营,极品或次品,极品女生一般难以追到手,投入成本大,一般男生不愿意耗下去,次品女生往往又没人要,多半是临近快毕业的时候靠青春的优势和化妆,玩点夕阳恋过过瘾。如果一个班级的女生按照这种比例恋爱,你们班大二下学期应该在十三四个,这十三四个女生如果有一半内部消化,也就是六个,这样一对就是十二个,再加上学生干部、党员,这样的话基本可以留住一半队伍,其他人再疯再野,就算接受运动会、志愿服务活动之类的上面摊派下来的任务,尚能凑合着完成。反之,如果没做好这项工作,到了大二,人心就会散了,自己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到时候任务摊派下来就得自己顶上去,烦都会烦死。
我对严朗的所谓经验之谈,不以为然;但作为室友,到是很乐见兄弟好事成真。
“班长,你那绝技是怎么练的?可惜没亲眼见到,改天再给咱们展示展示。”苏艳红小鸟依人,性格却很开朗。
“好啊!我也想见识见识。”赵芙附和道。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反倒是唐英、苏启明、刘天平话不多。
“自然是有机会的。”我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场合聊这个话题,又因章绮涵没能前来觉得有点可惜,便有意转移话题,“赵芙,没想到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直令人陶醉而不知身在何方。”
“赵芙五岁就学琴呢,如果不是她爸妈——说不定现在都是小有名气的钢琴家了。”我知道苏艳红想说赵芙她爸妈离异的事情。
“没关系的,我早习惯了。其实中学时候,我是一个性格很孤僻的人,也没有什么真心的朋友,但是上大学之前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这个缺点,希望大家以后多帮帮我。”赵芙对大学的期望值还是蛮高的。
“那是自然,我提议咱们两个寝室结成联谊宿舍,来个亲上加亲,怎么样?”苏启明又不知想出了什么鬼点子。
“我赞成,决不学其他人非要选一个外系的来结作联谊宿舍,就我们中文系内部——我们岂能随波逐流而堕落于庸俗!”唐英连忙插嘴表示赞同。
“什么联谊寝室,还不就是联姻寝室吗?”刘天平语出惊人,一针见血。
他从小熟读经史子集,古今中外历史,具体到细小的年代和平常的人物概莫不知,就连向来不为普通中国人关注的——从古罗马一直到欧洲中世纪那一段时期的历史,也都能信手拈来,如亚述、哥特、哈布斯堡家族、欧洲三十年战争、罗马三巨头之类的历史细节,就算我这个自认为通读过二十四史的人都对他敬佩有加,他平时话不多,但看问题非常毒辣。
刘天平一席话便让苏启明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了,整个大学四年,我们两个宿舍也没成为联谊宿舍。
“天平,我很欣赏你这样直爽的性格。”我主动向刘天平示好。
“自古耿介之人都难有善终,正所谓‘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我这个性格天生的,没办法,我自己并不喜欢。”刘天平依然表现出一副高冷模样,话中有话。
我知道宋老师选我当班长而让他做生活委员,已惹他有些怄气。
“嗯,我也非常喜欢后汉李固给黄琼的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说透了人生和世道。”我随口而出。
因为我也要让他知道我绝不是不学无术的庸人。
刘天平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见我神态自若,便将高傲之气稍稍收敛了些。
自古文人相轻,这是千年都根绝不了的通病,也是中国文化人一代不如一代的最直接原因,闭门造车,狂妄自大,道不同不相为谋等等,上古好的文风、世风都早已匿迹难寻。在刘天平身上,正体现了这点,看来如果不能很好处理和他的关系,这个男孩迟早要跟我爆发冲突。
“艳红,你看咱俩都姓苏,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要不义结金兰吧。”
有苏启明的地方就必然有人情世故,此言不虚,没有结成联谊寝室,这会决定单干,想收个妹妹,好为下一步行动谋个先招。
“行啊。”苏艳红把筷子放在腕上,认真地说。
两个人互报了年月和生日,苏启明居然要比苏艳红小三天。
“快叫姐姐!”赵芙噗嗤一笑,催促苏启明。
苏启明白嫩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心有不甘地认了姐姐,大家见了忍不住都笑出声来。有了这一对姐弟材料调侃,后面的饭吃的很很轻松,而通过结拜姐弟一事,我更加坚信苏启明真正的目标就是赵芙了。
告别的时候,我叮嘱赵芙把军训的事情告诉章绮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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