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宰相很多,他的词最缠绵;词人很多,他的官声甚卓著。
他是晏殊,宰相词人,北宋婉约词自他而起,流转千年。
含蓄婉丽的词风常常让人以为他是身处温柔乡的富贵公子,吹花嚼蕊弄冰弦,不问红尘世事。
真相却是,他官至宰相,“庆历新政”的主导者,一位杰出的政治家。
作为影视剧《清平乐》中首位出场的文化男神,他宦海沉浮的人生从5岁那年就定下了基调。
是的你没看错,5岁,晏殊被冠以神童之名;
14岁那年,江南按抚张知白将他以神童的身份推举入朝,擢为秘书省正字,留秘阁读书,复改值史馆;
15岁以后续任太常寺奉礼郎,光禄寺丞,集贤校理……
少年得志,荣华殊盛,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这样的人理应春风得意,走马看尽所有的浮世繁华。
我们却没有看到一个轻浮狂傲的少年,只见他以谨慎矜持的状态周旋于朝堂官场,勤谨终老。
他的儿子晏几道说,“先君平日为词,未尝作妇人语”。他的词风或是典雅,或是婉丽,或是迷离,却从不借景自伤,不鄙俗不轻佻,永远做着正向的自我修正。
正如我们今天读到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便是伤春,也怀着对美好事物的期待,渴望着下一轮的周全圆满。
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宋 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在《浣溪沙》一词的背后,呈现的是富贵中的优雅,哀婉中的旷达,以及感伤后的理性。
午后晴好的日光斜穿华庭,歌姬清扬的新曲遥遥相送,端起酒盏,杯中依旧是昔日最爱的佳酿,当真是春风岁岁至,千樽亦不足。
这样风轻云净的日子,这样玉树亭花的楼阁,都还是去岁旧时的模样,一切都不曾改变。远处山衔落日,只是不知再见之时,斜阳晚照是否依旧是这般绮丽的光景?
再是如何的岁月静好,终究抵不住花开花谢的似水流年,那些回不去的旧时光,终归是回不去了。
幸得上天垂怜,转眼又一年的春天,堂前燕子回到了去岁常驻的檐下,哪怕只是似曾相识的旧客,但这灵动的紫燕总给岁月带来新一番盎然生机。
花香满径,在这样的小路上独步,去怀旧也好,去憧憬也罢,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
明天,你我总会重逢在这如许美妙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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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经历过哪些美好?
一首循环播放的歌,一段浪漫暖心的旅程,或者,是某个令你铭心难忘的人?
所有人都明白,乐曲终会停止于最后一个音符,旅程终有一日会行到终点,便是至亲也惶恐等闲变却故人心的一天。
岁月会抹去美好的旧时光,幸好,我们还有明天,还有未来。
“不管怎么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在美国长篇小说《飘》的结尾,混沌中的斯嘉丽依然给自己最强的信心。
当战争令她失去了父母和土地,生活的际遇让她失去了友人与爱情,对她来说,生命中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然而这个倔强的姑娘却再一次昂起头,碧色的眸子灼灼闪光,去迎接下一个天亮。
如果没有对未来的期待,斯嘉丽大概一早就会在纷飞的战火中凋零,再也不会有重建后的塔拉庄园,没有幸存者的重聚。
如果她在自怨自艾中惨淡经营,哪有她与白瑞德相爱相杀的故事,她的生命与那些动辄晕倒的淑女又有什么不同。
她固执不服输,任性又好胜,重要的是,她总在为明天而活。
有明天,才有值得期待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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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道,世间好物不常在,彩云易散琉璃脆。
很多东西注定会消逝的,哪怕它再美好再珍贵,我们努力伸出手去遮挽,它依然会从指缝中悄然溜走,再难回头。
像是庭前的花开花落、月轮的阴晴圆缺、人间的悲欢离合,我们无力改变的事情太多,惟愿以深情与之共度,才不算辜负了这世间的美好际遇。
落英缤纷也是一种悲壮的美丽,月影迷离也会诗人写下清扬的句子。
生活不会因为美好的消逝而变得一片虚无,哪怕这种再现不是原封不动的,哪怕只是“似曾相识”的,但那又如何,我们终将它握在手里。
不是每一份期待都能落得圆满,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才能常念一二。
千年以后,晏殊留在夕阳下孤身徘徊的侧影,却是一则最美的哲思——
繁华欢会,展眼即逝,一切终将散去,世间凡此种种,盖莫能二。可通透如我,应对这消逝的态度却是豁达平淡的,这襟怀冲澹的人生,是如此的好。
明天的明天,定不负,樽中绿醑意中人,花朝月夜长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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