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读书期间,家属院里发生一件轰动的事:黄老师,也就是黄爷爷家的牛生了两个牛犊。这可是百里难得一见的轰动事件。上电视也上报纸的人就住在我家隔壁,黄爷爷笑呵呵的,和平日的并无二样。这对说话声音也很和气的老人住在河南岸的家属院内,他们的孩子们都成家了,住在河的北岸。我放过牛,村子里的黄牛都是一次只能生一只小牛犊,黄爷爷家的居然一次能生两只小牛。
“其实呢,我家牛一直是一次生两头牛的。没啥稀奇的。”一天黄爷爷实在忍不住众人不停追问,但第二年还有人会问他。在东岳镇,似乎新闻留存的时间更久。
黄姓在东岳镇似乎是个大姓,隔壁黄爷爷姓黄,我的好朋友也姓黄。她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但那是个好看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她上到二年级就退学了,我到处找人问她在哪个村。我没跟父亲说我去找同学了,为了找到她我第一次翻过河,河上原来是有桥的!但我已不顾得去看那座宽阔的桥,我要去找一个叫树英的女孩。越过高土岗,走过开满芝麻花的田地。我似乎还走错了一个村子,但最终我找到了她家。她母亲做了面条,我俩端着碗在树下说话,她母亲就在一旁。她说了什么,是否激动我不记得了,只是自此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核桃树的叶子落光的时候,母亲带着妹妹曾来看过我们。很久没有见到母亲和妹妹了。妹妹长着苹果般的圆脸,我带着她去看农高家属院里正在修建的带楼梯的新楼,那是东岳镇少有的楼房之一。父亲给我一毛钱,我们去买沾满芝麻的白色麻糖棒棒。很多年后,妹妹依然记得那根麻糖。东岳镇的麻糖应该是世上最好吃的麻糖。
父亲的病终于治好了,每天他又开始早出晚归忙着上班。那天雪下得有点大,平日里熟悉的核桃树林突然变得有些陌生,雪把我的鞋完全掩盖住。吃过晚饭后,父亲又拿起教案袋。农高夜自习是晚上七点到九点,八点的时候我站在路口,那里有一盏灯,雪飘飘扬扬下个不停,下雪很美啊。八点半我又看那盏路灯,雪还在下,纷纷不停,一刻也不肯放过。终于我再次跑到路口时,看见黑暗中有一个小小身影,那身影慢慢在雪中清晰,是父亲,是父亲!漫天雪花飞舞,父亲就那样从雪中走来。
在东岳镇我度过了完整的一年,东岳镇四季分明。在镇上的一角我们慢慢长大,第二年,杨树叶子刚长满时,我正坐在地上参加学校大会。班主任走到我面前,告诉我,我父亲来接我。就这么走了么?我拍拍屁股上灰,真的就此别过。
现在的东岳镇在不断焕新颜,三年前听说镇上要推倒最后一批老房子,原来就是我们曾经住过的红瓦房。在高楼围观之下,我们住过的老房子显得破旧不堪,房前早已没有核桃树。曾经的农高早已几经改编,不知是否还存在。记忆中最深的那条清澈又幽深的河,我在地图上找了很多遍也没找到它的影踪。
有首歌很适合给我启蒙学堂时的东岳镇: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袍。 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你们可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蓬?花少不愁没眼色,我把树叶都染红。曾经我是诗歌里的穿棉袍的人,有一天我也会做染红树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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