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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3月21日(农历2月初6),星期天。原本这是个好日子,因为今天是我爸爸的生日。每年的今天我基本上都是打三个电话,早上我会打电话回家,问中午吃什么。哥哥姐姐是否回来了。早上的电话一般都是妈妈接的,爸爸要不是散步去了,要不就是买菜去了。中午一点左右,我会打第二个电话,问候前来给爸爸过生日的哥哥、姐姐,侄儿、外甥。2010年的这一天我也是这样做的,中午一点,我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给老家打电话,先是嫂子接的,说了点家常,后又是我大姐,闲聊了几句。然后我让我女儿给姥爷祝福生日,唱生日歌。小女咿呀了半天,说是要给姥爷做可乐鸡翅,就放下电话玩去了,在我再拿起电话时,已是嘟嘟的盲音。晚上7点,我的电话刺耳的响起,我接通电话,听见我三哥压低的声音说,“毛玲,明天回家来,一家三口都回来,路上别着急。”随即电话挂断,我顿时知道家里出大事了,我那患有心脏病的父亲。我端坐在地上,失声大哭,浑身发抖,不可能,不可能,今天还是他的生日。丈夫听到哭声跑了过来,在我语无伦次的话语中,他回拨了电话,证实了我爸爸已经走了。从此我爸的生日成了祭日。
如今想来,仍是泪流满面。那个晚上是我今生最痛的一晚。我哭了吐,吐了哭。我婆婆劝我,“别再哭了,哭坏了身子就回不去,何况还要带着可可。”可我除了撕心裂肺地痛哭还能做什么。似乎把苦胆汁都吐出来了。我的嘴里和我心里一样的苦。爸,我的亲爸。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满眼红肿,满脸悲容的我简单收拾好行李,抱上我女儿,赶往银川机场。开始了我犹如夜游般的一月之行。在飞机上,我一直仰望上方,任我的泪水无声的滑落。在南京机场,一看到来接机的侄儿,我顿时放声大哭,浑身无力,简单的行李箱在我手里已重若千斤。在赶往老家的4个多小时的车程里,我问的最多的就是,走到哪了,还有多久能到家。
当车停在家门口的那一刻,当听到我姐那句“爸,你最疼的肉回来了。”我顿时下跪在地,不知道那短短的几十米,我是如何跪着爬到爸爸跟前的。爸爸躺在那,一脸的平静,干净的脸庞面带微笑,犹如我上次回家时见到的一样。可是我没能再听到爸爸的声音,爸爸也没能睁开眼看看他从末谋面的小外孙女。
那天爸爸的生日很热闹。爸爸兴致也很高,和自己的大孙子和小孙子聊了很多。吃完晚饭爸爸抽空和妈妈说,他此生很知足,也很满足,看着儿女过的很好,他很是欣慰。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来我家看看以及孙子远去新疆当了兵。还说以后的大小事就全由妈妈自己做主了。当时忙于收拾家的妈妈责怪爸爸话太多,就走开了。大约7点时,爸爸说他去卫生间了,平时就很留意患病父亲的母亲,转身一眼看到爸爸趴在卫生间的门板上向她招手。母亲顿感不好,随即搬来躺椅,扶父亲坐下,把救心丸也让爸爸含在了舌下。妈妈一阵惊慌,而爸爸仍坚强地冲妈妈摆手,“别吵,别吵,我没事。”来给爸爸过生日的老姨(我妈妈的小妹)一看情况不妙,给已经回家的大哥打了电话,随即大哥通知了离的近的三哥,大姐。他们三人相继赶来。爸爸躺在躺椅上还是告诉他们别着急,没事。大哥听着爸爸的呼吸急促,就拨打了120。许是怕爸爸着急,他们三人跪在父亲膝下,谁也不敢哭泣,不敢发出声响。父亲缓过来之后,一看儿女跪在地下,忙招呼母亲说,“你看你,地那么凉,别让孩子跪了。”随即爸爸真的就像仙人离去一样,面带微笑,闭眼驾鹤西去。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我的爸爸就与我们阴阳相隔了。120车虽然来了,晚了,我爸早已心衰竭而去,把无边无际的疼痛留给了我们。谁也不愿相信,我的大侄儿,拿着爷爷的药,往爷爷嘴里塞,跳着,哭着,喊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犹如梦游一般,默默地,默默的。我们姐妹能做的就是陪好妈妈,给爸爸买最好的,用最好的。而哥哥们就是整日整夜地跪在父亲的灵前。一看见父亲的遗像,望着那熟悉的亲切的面孔我就止不住地泪流满面。看到哥哥一再地跪拜前来吊唁的亲友,我就心痛不已,看到已经长成帅小伙的侄儿们跪在灵前,我的心就如撕裂般的疼痛。都说养儿防老,父亲一辈子操劳,养育了我们。在他能尽享天伦之乐时,却走了。我们回报了什么,从没有给端过水,也从没有给洗涮过。在他被查出患有心脏病时,父亲也从未麻烦过我们。每次去例行检查,拿药,都是自己,从未要人相陪。就连与他相濡以沫的母亲,父亲也从未麻烦。坚强的父亲,心疼儿女的父亲。身为儿女我们给予的回报,少之又少。父亲从不要我们给予的一分钱,在他眼里,我们都有事,孩子要上学,要买房,刚成家……理由很多很多。可是您不知道,在你走后,我们有多么地愧疚。
父亲是个老好人。谈起父亲,母亲,我常说的就是,“爸爸是个老好人,与人为善,乐于助人。从不骂人,打人,与我母亲相濡以沫,相敬如宾。”我常开玩笑地说,只是偶尔听见母亲不快时,吼上几句,从未听见我父亲大声说话,更不要说骂人,打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是合作社的经理。在我们老家,颜氏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从我记事起,父亲就是这个家族的管家,当家人。家族的大事小事全由父亲料理。可以说,我们的家族没有一家没受过父亲的帮助,没有人不记得他的好。所以,在父亲去世的短短时间里,家族里的人全来了,不管在那,都赶回来了,送一送这个在家族里享有威望,令人敬重的老人。我哥哥对前来帮忙的族人说,我爸爸一生不知料理了家族里多少的红白喜事,是个要强的人,所以,父亲的事绝对要办好。家族里的男人们都记着父亲的好,默默地做好每一件事。家族里的女人们大都围坐在我母亲的身边,陪着她,同悲痛。
那天,在我赶回去的第二天,父亲要被送到殡仪馆火化去了。母亲非要前来相送。母亲扑在父亲的身上不肯离去。我们兄妹跪求母亲。我想我此生再也难忘那一刻。无法表达,人都木讷,除了痛哭,还是痛哭。从殡仪馆回来才发现我的手心被刺进了好几根刺,我尽然都不知道疼痛。
接下来的几天就等着安葬父亲,入土为安了。一听家人聊起,说父亲最想来我家看看时,我就麻烦的不行。因为我的任性,我瞒了家人太多的事,也总是认为自己过的不好,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以至于老家的父亲认为我很幸福。但不想让他们担忧的我,从未接父亲来我家小住,这是我的一大遗憾。可我还是不后悔,对父亲隐瞒太多。至少我的家人认为我是幸福的,这就足够了。不让他们担心,让父亲含笑九泉是我最大的欣慰。
期间有一天晚上,我的女儿没有理由的大哭大闹,一向懂事的女儿从未如此。在我不知所措时,母亲让我给父亲烧纸钱,祷告一番。疑惑的我跪在父亲的灵前祈祷,“爸,我知道你心疼你这个没见过面的孙女,可她哭闹,我真的心疼。爸,我会带可可常来看你。”在我说完,可儿真的就不哭闹了。而我却大哭起来,天哪,有什么理由,让我一次次地推迟回家,造成如此大的遗憾。爸,这让我情何以堪。
在父亲下葬时,我似乎已把所有的眼泪流干。我最敬爱的父亲已入土为安了。一次次地幻想如何孝敬双亲,父亲走的突然,一切还未来得及付之行动。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尽可能地陪着母亲。坚强的母亲一再地说,“好人好报,你爸一点痛苦都没有,是笑着走的。你们也不要太悲痛,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好好地过日子。”在老家过完清明,我就起身要去北京了。
我的女儿要去北京做个小手术。到北京联系大夫,看门诊,约病房,忙了一个星期,我和女儿住进了医院。在此前的一个星期里,我精心呵护女儿,唯恐她感冒。手术的那天,女儿饿了一整天。护士来接女儿进手术室,女儿还很高兴。我和护士编好我也进去的谎言。我告知女儿我去换和护士阿姨一样的衣服,我和护士阿姨一般高,所以可儿就分不清谁是阿姨,谁是妈妈了。可可是高高兴兴地被抱进手术室的。在那短短的半小时里,我犹如过了一个世纪。心慌不已的我靠在墙上,强装镇定。
女儿被抱出手术室时,被麻醉了的她因衣服被脱掉而瑟瑟发抖。在监护室里,我们不停地呼喊可可,让她醒来。看着小人儿努力地要睁开眼睛,看着小人儿因害怕,疼痛发出的委屈声,我的心揪裂般的疼痛。好在我的女儿是坚强的。女儿醒来的第一句话,“妈妈,我的辫套套。护士阿姨把我的衣服拿走了,弄脏了。”我连忙找到她的辫套套和衣服。此时,我不禁哑然失笑。没事了。还是我那个小气的、精干的女儿。接下来的8天,我就和女儿吃住在医院里。说实话我的女儿还是懂事、乖巧的。打针、抽血、麻醉、手术、换药,小人儿都领受了。宝贝,妈妈纵然心疼,也要坚决地去做。因为妈妈想让你从此无忧无虑,做个健康漂亮的宝宝。女儿的术后康复还需一段时间。可这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事了。
4月22日零晨,我回家了。
整整一个月,我经历了丧父之痛之后又是小女手术。这一个月是我疼痛的一个月。人在疼痛的时候,脑子就特别地清晰。我一直在想,人健康就好,开心就好,该放的就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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