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龄相亲,两个人想看一眼就确定结婚,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已没有可以挑的余地,女方年龄大了,没有机会挑选。男方家里太穷,只能找一个彩礼少的才不至于打光棍。
父母那一辈的婚姻,幸运的可以多相看几家,不幸的就是从小订了娃娃亲,无可选择。
而我的父母,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从我记事中,父亲和母亲的相处从来都是不平等的。父亲那时是高中毕业,成绩很是不错,可是因为家中实在拮据,只好退学下去。
心有不甘又如何?怀揣梦想又如何?不高不低的学历造就的只是一个尴尬的处境。
比起考上大学的,高中生算什么?最终的结局不还是打工?比起小学没上完就除外打工的,一介文弱书生,没有见识过这世间的险恶,出去也只是被骗的结果。
在家时,父亲常常是沉默的,母亲喜欢唠叨。每每母亲说的多了,父亲就揣着他的书,摔门出去,直到吃饭时间才回来,美其名曰散心。
母亲却不知道散心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父亲为何摔门就走。更不知道父亲怀里揣的“文学书”到底是什么?
思想的不对等,导致了两个人常常无法聊天,家里明明三个人在一起吃饭,可是却沉默的可怕。
父亲是傲娇的,母亲是默默无闻奉献的。
刚刚结婚时,父亲爱喝酒,每次喝酒都会耍酒疯,然后和母亲吵架。母亲是个善良,心软的女人,和父亲吵过架之后,她不会计较什么,到吃饭的时候,仍然盛好端到父亲面前叫他吃饭。
父亲脾气比较执拗,仍然不吃,母亲就轻声哄着,一筷子一筷子喂给他吃。
再过一段时间,父亲就戒酒了,至于为什么戒酒,却不得而知。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有了弟弟。那时候一家人都依靠家里田地收成为生,穷的叮当响。父亲想要出门打工,但没有人带。无奈,就到二爷爷家给他做防水的沥青。
沥青一大卷又厚又重,气味也非常难闻,但是为了挣钱,爸爸从不怕苦怕累。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就能看到他原本瘦弱的身材隐隐壮实了不少,但是因为每天抗太多重物,背也稍微有点弯。
可恶的是,辛辛苦苦干了两三个月,脚都受伤了,最后却没有拿到一分钱,其美名曰,先欠着,生意不好做。
父亲很颓废,也辞了二爷回家了。母亲没有说什么,仍然像往常一样,做好家务,开始做饭,然后端给爸爸吃,爸爸比往常更沉默了。
妈妈像是突然懂了他的自尊和挫败,常常在他的身边安慰他,满不在乎的说:“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就行。”
这是妈妈说过最有哲理的一句话,这一句话也贯穿了爸爸的大半辈子。
之后,不管是爸爸跟着别人做生意失败没挣到钱,还是出去打工,流年不利钱没有挣到,妈妈都毫无怨言的说:“钱不钱的无所谓,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就行。”
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我们一家人无法高高兴兴的在一起了。因为弟弟出生,本来拮据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妈妈表面看着风轻云淡,心里却是焦急万分。
那时候舅妈在北京捡破烂,每年回来虽然挣点钱,但是手脚都是肿的,烂的。因为北京很冷,捡破烂又要跑得快,不然就被别人捡走了,所以她们在冬天都是穿的很单薄,满大街捡破烂。
那一年,妈妈安顿好我们,和舅妈一起去北京捡破烂了。
那一年,爸爸独自在家照顾我们,洗衣做饭,再加上去周边做点小工。
那时候男子在家照顾家庭,女子出去打工的很少。但是我家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那一年爸爸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年过年我们吃上了梦寐以求的糖块。
过年我妈回来了,带了好多糖。
那糖块,又香又甜,颜色是橙色的,晶莹剔透。在白雪的映衬下居然还发着光。那包裹着糖块的糖纸更是漂亮,五颜六色的,描绘着我看不懂的形状,那么新奇又是那么珍贵。
放嘴边,舔了舔,好甜!好香!
那是我第一次吃糖果,也是弟弟第一次吃糖果。
我们从妈妈又红又肿,甚至还能看到冻疮里腐烂的肉的手里,接过那么一大把的糖果。
我和弟弟满足的接过来,坐在门前的台子上吃了起来。
爸爸看到妈妈的手是什么心情?有没有心疼?我们不知道。
只知道一向很要面子的爸爸,在妈妈第二年投靠我姨,去到广州打工的时候,我爸爸二话没说也去了。
我和弟弟留在奶奶家,成了农村最常见的留守儿童。
往后的十几年,我和弟弟求学,爸爸妈妈在广州上班。暑假寒假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但时间很短。因为我放假时会在爸爸妈妈附近找个工厂做临时工,只有晚上回去睡觉时在一块。
那时爸爸妈妈相处的模式仍然是,妈妈唠叨着,爸爸烦躁着。妈妈劝着,爸爸又沉默着。
现在,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爸爸妈妈也有了外孙。他们不舍得闲着不上班,最主要是身为他们的女儿,我没有能力给他们足够的钱,可以让他们赋闲在家,提前过上退休的幸福生活。
能做的只是把他们接到我的城市,一家人能够时常相聚。
遗憾的是,没能把他俩的工作找在一起。
但是,突然我就发现,现在他们的相处悄悄变了模样。爸爸仍然很烦躁妈妈的唠叨,但是有时候几天妈妈没给他发微信,他总是问我:你妈妈这几天不知道在干嘛,也没给我发信息。
爸爸仍然喜欢到处走走,但是这时候的到处走是,一到周末就到妈妈工作的地方去看他,几乎每周都去。
这种改变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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