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如风一般刮过,转眼之间便夺下了男人手中的软剑,男人错愕地望着女人如地狱修罗般的流火绯瞳,失神地唤道,“音儿,你…”
女人不答,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冲上前来,男人跌跌撞撞地闪避,痛苦地看过来,叫道:“眄儿,快…快走…”
“流觞,这是你那般待我的代价,死在自己女儿手里的感觉如何?…”
另一个男人猖狂的笑声传来,钻进耳中,几乎要撕裂耳膜…
床上的女孩痛苦地呜咽着,把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死死扯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
月洛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记起来了么?”
无人回应,门吱吱呀呀地被推开,梦未枉的脑袋探了进来,“醒了么?”
月洛摇了摇头。
夜浅的头也探了进来,声音嘶哑道:“我妹妹怎么样了?”
月洛抬眼,“夜公子放宽心,离央会醒的。”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月洛打了盆水,擦了擦女孩头上渗出的汗珠,女孩却突然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急切地说着什么。
月洛俯下身,女孩却又闭了嘴,只是伸手扯住了她的衣领。
月洛:“……”
夜离央正陷在痛苦的梦境中不能自拔,突然鼻翼间传来一抹冷香,便就下意识地抓住了,仿佛抓住了希望。
月洛挣扎了一下,却见女孩抓得极其用力,仿若攥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便就放弃了,但被揪着衣领的姿势着实奇怪,自己总不能这一夜都维持着这个动作…
正在月洛难得地感到不知所措时,夜离央微微睁开了眼,便看见月洛的脸正在自己的脸上方俯视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你意欲何为?”
月洛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知离央你意欲何为?”
夜离央的视线下移,便瞧见了自己紧抓月洛领口的手,顿时脸一红,迅速地松了手,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一夜了。”月洛道。
“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在宫殿里寻得一处暗道,便就带着你出来了。”
“我兄长他们如何了?”
“我们出来不久便就见到了他们,他们在幽灵草那儿就被阻住了,最后原路返回,找了你许久。”月洛轻描淡写道。
夜离央放下心来,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身上粘腻腻的,便道,“我想沐浴。”
“你一个人可以么?”月洛问道。
夜离央差点从床上跌下来,“我要是一个人不可以,难不成你还帮我洗么?”
月洛仿佛看穿了夜离央心中所想,问道,“要我帮你沐浴么?”
“不…不用了…”夜离央慌忙答道,差点闪了舌头,逃也似的窜到屏风之后,夜离央总觉得方才似乎从月洛脸上看到了一丝促狭的笑意。
夜离央摇摇头,自己一定是昏迷得太久,头脑都不清楚,那块冰山会笑?打死她都不相信。
听着屏风后传来的水声,月洛漫不经心地坐到烛火旁,拿起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修剪着烛芯,不多时,女孩便沐浴完毕,穿着白色的里衣,一如既往地披着火红的外衫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显出大病初愈般的疲惫,未干的水珠附在白皙的颈项上,与艳丽的外衫一起,别具一番旖旎风情。
夜离央看着月洛专注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她晓得自己现在有些衣衫不整,但都是女儿家,也没什么需要害羞的,更何况平日她沐浴完都是只穿里衣的,如今顾忌着月洛也在,好歹还披了件外衫。
走到月洛身边,她拾起月洛刚放下的剪子,仔细地剪起了烛芯,摆出一副要秉烛夜谈的架势。
月洛静静地看着她,问道,“离央,你可是有话想说。”
夜离央轻轻问道,“月洛,你可知那壁画上红瞳和蓝瞳的恶鬼究竟是什么?”
月洛沉默良久,道,“离央,你可听过修罗一族的传说?修罗族,性嗜血,月圆夜更是暴戾非常,红瞳者为修罗鬼煞,身体恢复能力甚至胜于神族,不老不死,得其血者可化为修罗鬼郎,即为蓝瞳,亦可长生。”
夜离央脸色煞白,轻声道,“这是真的么?”
月洛却似没听到般,自顾自地说道,“据传,数百年前,修罗一族尽数为天狼族所灭,至此,世上再无修罗。”
夜离央怔怔地望着月洛,惊异地发现她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竟现出了入骨的凄楚,目光恍然地在虚空中漂浮着,似乎坠入了另一个时空。
不多时,月洛便回过神来,看着呆滞的夜离央轻声道,“都是传说罢了。”
夜离央闷闷道,“你看着年纪与我一般大,怎地知道这么多?”
“许是我爱读鬼故事罢。”月洛道。
夜离央怀疑地打量着月洛,她爱读鬼故事?天天见鬼还不够,还爱读鬼故事?
夜离央脑补了一下月洛一脸平淡地翻看画满狰狞鬼怪的画册的景象,怎么想怎么违和…
眼前的女孩久久不语,也不知道脑子里在转些什么念头,月洛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是从小就住在夜家么?”
“我就是夜家人,自然是住在夜家。”夜离央诧异道,心说这都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你小时候的事可还记得么?”
夜离央皱了皱眉头道,“我十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之前的许多事俱都忘了,醒来的时候连爹娘都记不得了。”
月洛一脸了然的神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呢,你家在何方?”夜离央问道。
月洛的脸色骤然冰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夜离央被这冰冷的气场给冻得瑟瑟发抖,立刻道,“不问了不问了,你这人可真是个冰块…”
房里只有一张榻,月洛闷闷地躺上去,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连抹额都没下,夜离央犹豫了一下,也没脱外衫,吹灭烛火,躺在了月洛身边。
夜离央睡觉不老实,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看看身边的人,躺得直挺挺的,许久动都没动,要不是那平稳的呼吸声,自己身边简直就像躺了一具尸体…
夜离央心里这么想着,手不经意间碰了碰月洛的手,好冷,夜离央诧异地想,怎么在被褥里捂这么久还这么冰?
这家伙简直就跟粽子似的,除了有呼吸,哪哪都像粽子,也不对,粽子没她香,也没她好看…
夜离央正迷迷糊糊,身边的人突然出了声,“舒服么?”
“啊?!”夜离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你摸了我许久,是太舒服了么?”
夜离央辨不出她语气里的喜怒,但极强的求生欲让她迅速做出了反应,“我是想给你捂捂手,你的手太凉了。”
月洛没再继续追问什么样的暖手需要上上下下地摸,一反往常地沉默起来。夜离央不禁有些胆战心惊。
“我没有家。”月洛低哑的声音传入耳畔。
夜离央被这没头没尾的话给弄得懵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看来自己的问题是触到了人家的伤心事才得了个冷脸。
听着月洛寂寞的声音,夜离央没来由的心中一痛,随即温声道,“那你便随我回家罢。”想了想,又道,“我们可以结拜,你当我姐姐,如何?”
……
月洛把已经挪到自己脖子边的脑袋推开,面无表情道,“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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