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间万事万物,若要论得个远近亲疏,有时确需与自己理清个干系。如果真的是近了亲了,你有时会无缘由地生出些特别的情感。
即便是譬如贫丑,人本所晦避之事,但倘若与家与娘有了瓜葛,那谁也不敢断然放肆于不屑,却应了“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这句老话。
而如若你是离开家乡的游子,尽管你在异乡闯荡的时候,也会讨好似地把那个地方叫做第二个故乡,但又有谁会淡了家乡的那份情结了呢?
作家周涛说:“一个人只要没有个死去的亲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这是他在写家乡时说的这一句话。
是啊,一圈坟堆有时看似土了点,但如果没有了它,当你到了落叶寻根的时候,你的目光或许就会没有个能着落的地方。
我就有这么一个可以称为故乡的地方,那里埋葬着我的父母、我父亲的父母及其我的祖辈先人们。
一根脊脉延伸,错落有序地排列着,就象天空摆开的雁阵,也极象躺倒的金字塔。
作家刘亮程说他家乡黄沙梁村的“人死了埋在南梁,脚朝北,远远伸向自家的房门,伸到烧热的土炕上,伸进家人焐暖的被窝。”
我们村的人死了,埋葬时头朝北,脚朝南。村北四五里地处有佛教圣地柏宁岗,香火很旺。故去的人头枕着圣岗,还可以向佛请个话,让佛恩施四方,护佑家人。
扯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身份认证,就象DNA查验一样——我就是这个叫做简城村的人。
(二)
前几年,当听说简城村被评为省首批传统村落时,心中还自是疑惑:就那个曾经让人寻着门路往外跑的穷乡偏壤,还会有这等的喜事?
或许这也正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老话,在我离开三十多年后,它居然莫名其妙地有点名气了!
但回念一想,我好像早些什么时候对和我一样在外流浪的村里乡亲说过:咱们村早晚会出名的!
果然如我所料!
做此判断,并非空无凭据:
村里立着大明嘉靖五年刻制的石碑《重修龙光庵碑》。碑载:“舞邑城北六十五里许有古迹曰楝城,乃前代楝襄王乐其山环水绕地势高耸建都之城也。龙兴庵创建于唐天宝间,历代数百年余……”
据说这是战国时期楚楝襄王曾在此筑城建都的地方,故名简(楝)城。照如此说来,它也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了。那时的楚楝襄王未必是个很大的王,但毕竟是王,且在这里建都,足见是块风水宝地。
遗憾的是,这里还没有什么重大考古发现。但也或许某年的某一个时日,在偶然不经意的挖掘中,会出土些远古的器物,自与碑文照应。那我们简城这方瘠土,是否会因此而名扬?
就现在来说,传统村落的支撑却是那座高楼,我说的稍有名气也正因这“简城高楼”。
百度“简城高楼”,你会得知:
高楼建于乾隆十八年(1753年),尽管它经历了250年沧桑,你依然能感受到这幢早已被誉为“河南清代牌楼建筑之冠”的彩牌楼的古朴和威严,看到具有防风、防震、防洪、防盗、防匪等特点的古建筑。
其实,它的东面原本还有一栋孪生高楼,几十年前被拆了用于建村里的小学。虽是一种文化的破坏,但万幸的是修于百年大计,也多少安慰那已荡然无存的东高楼死而无憾了吧!
现在这孤零零地剩下的一座,历经了人世沧桑,仍静静地那么孤傲而独孤地站立着,一站就是250多年。站的时间长了,活得久了些,便自然地就会成为一种历史符号一种文化象征,便成了文化历史古迹,被器重被保护。而它又恰似我们年迈祖先,俯视着护佑着他们的后代子孙,惟恐被世风道雨碰着了伤着了。
每当站在高楼之前仰视,我每每地会想:就象这矗立着的百年高楼我们看得见触得到,记录高楼的文字我们看得懂记得住。但它那因年岁堆积而成的沧桑呢?它历经风雨遭受的磨难呢?它不言不语品尝的那份孤独呢?
高楼不语,我怎么能品说得清楚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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