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

老张在省里做官，官不大，但是权不小，他家在离省级不远的一个城市里，所以老张经常回家探望。

这省里干部回来了，对于一个小城市来说，在人面前也是极风光的事情，体现在哪儿呢，就在吃饭上！

01.

老张通常一回家，要不了个把小时就开始打起了电话，打电话的原因是通知同学好友，“我回来啦。”

电话一摇肯定就有反应，不是李四，就是王五，要么是赵六，总归有人约个饭局，华夏人吗，吃吃喝喝那是必然。

约好了饭店和时间，比如晚上六点钟，那么到了五点五十分了，老张还是不出门，这个时间，必然会有早到的朋友把电话催过来。

“喂，老张啊，你这省里的干部就是架子大哈，这全部都到齐了，就差你了，要不我打个车来接你。”

老张通常是这样回的，“你别提了，没打到出租车，一直在路边等着呢，你们别等我，先吃，哪能让大家等着呢。”

到了饭店一看，一桌子人都在聊天，没有一个动筷子的。“哎呀，兄弟，这回来了，明天我来安排一顿哈，还是在坐的各位。”

“明天我来，上次就说好了，你排后面。”

“你们别跟我争，吃完饭我就把老张拉走。”

热热闹闹里，老张就被让到了首席。

“今天喝点什么？”有人问。

“来两瓶白的吧。”有人答。

“我今天喝不了白的，这几天喝多了，我今天喝啤酒陪大家。”老张笑呵呵地说。

“哎，对了，我也是最近状态不太好，我陪老张喝啤酒。”

“我也喝啤酒。”

“还有我。”

最后是上了几箱子啤酒。

这菜一上来，大家就开始了表演，一般是请客的先说话。

“这老张是省里领导，怎么样，我们请省里领导给大家搞几句。”

通常老张喜欢逗闷子，他毕竟在省里工作，见多识广，对于时事新闻，酒桌文化十分娴熟。

“革命工作要干好，小酒天天不能少。”又或者是：“领导抬抬杯，你要喝一杯，领导动动嘴，你要喝两杯。”

有时候，老张也会谦虚，“哪有你请客的不说，让我说话的，这不合适，要我说，那就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就这样，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老张退休。

02.

退休了，老张不用上班了，天天嚷着上班不自由的老张自由了，回到老家的老张憋着股劲，要精彩地度过退休岁月。

这家乡好啊，老同学，老朋友可不少，不说天天能够出去聚会，一个星期来两次总是可以的。

刚回来的老张，日子过的和以前差不多，三天两头摇电话，这电话一摇酒局就到，三五知己，四五个老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酩酊、小酌。

老张不差钱，吃吃喝喝今天你来，明天他邀，也花不了几个钱，再加上小城市也没有那么多的高消费，所以在吃喝的“子弹”上老张还是不缺的。

好吃的人也懂得大饭店去不得。老张也喜欢找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风味饭店。

这一日，老张想吃据说来自山区的吊锅，几个电话一摇，老张出了门，还带上了两瓶酒，多年做官，家里的酒还是挺多的，老张有个习惯，在家不喝酒。

退休后的老张喝酒也很少迟到了，他最早来到饭店，毕竟今天是他约的局，这家特色饭店也没什么高档装修和美女服务员。人家卖的就是风味和实惠。

“一个野鸡吊锅，三四斤重的就行，再配三四个凉菜，人不多，五六个，够吗？”

“那够了，吊锅吃到后面，我们加点原汤，可以吃锅子，送烫菜。”店老板很客气。

“酒，我自己带了，这绵竹你店里肯定没有。”

“这酒可少见，是川酒吧，你这不是本地酒。”老板迎合着。

“哈哈，你是个懂酒的，这是我朋友送的。”老张颇为畅快地笑着。

约好的六点半到了，人一个没来，吊锅店的老板进来看了三回，问候了两次，菜已经准备好了，茶水和瓜子花生也上了两次。

老张有些着急，一个人闲坐着喝茶吃瓜子，十分寡味。

今天约的人有，家乡城市里的一个副处长，一个银行的主任，一个中学老师和一个做生意的小老板。

03.

最先到的朋友是中学老师。

“老张，先到了哈，今天我下午有四节课，这一放学，我家都没待，回家安排了下孩子就跑来了。”

“跟我还解释啥，我还不了解你，你啊，就是太老实了，要你想想办法，调动到教育局多好，既清闲又有身份。”老张还是指点着江山道。

“没关系啊，谁卖我面子啊？我可不是你。”

正说着话的当口，做生意的小老板进来了。

“哎呀，你们啥时候到的，真对不住，我今天给客户送货去了，这不，开着小货车过来的。”

“你小子就是会算计，叫你雇个司机，你就是不愿意出那份钱，得亏累不死你。”老张对这位做生意的的小老板有些小嘲讽。

“哎，对了，王处和赵行长呢？他俩咋还没到。”小老板忙着岔开话题。

“不知道，我也刚来。”老师忙着分香烟。

老张接过一根，又就着小老板点燃的火机对着，喷了两口后说道：“这两个家伙最近吃饭老迟到哈，看来事情比较多，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你给王处打个电话，你给老赵打，老张指挥若定，指示两个人分别打电话。中学老师打到王处手机上，说了三句就挂了，他转头道：“来了，在路上，堵车呢。”

“这路是天天修，天天堵，政府这些人都是干嘛吃的。”老张随口吐槽。

另一头给赵行长打电话的小老板，眉花眼笑地说个没玩。

“嗯，那是，你这开会是得多训训他们，这服务态度可要不得。嗯，是的……”

老张听到颇不耐烦，“你就问他啥时候到，叽歪个啥。”

小老板一手指着电话，扮着苦笑，嘴里却依旧唠着嗑。

“哎，没事，我们都等着呢，你别急，听说光明路堵车了，你最好绕个路，好，先挂了。”

小老板终于挂上了电话，“下班时候，赵行长开了个小会，训训他那帮营业员，这银行的柜台营业员服务态度确实不太好。”

“他还在银行？”老张有些不快，心里道：你要是真有事，也该打个电话说一下啊，这人修养还是那么差。

“哦，出来了，估计二十分钟就到。”小老板放下了电话。

04.

二十分钟后，赵行长和王处长联袂而至。

“哎呀，王处，你这大驾可算是光临了，老张都等急了。”

“赵行，怎么样，没气着吧，和手下生气不划算。”

中学老师和小老板一人招呼着一个，忙不癫地打着哈哈。

肥头大耳地赵行长哈哈笑着，“那怎么会，没事儿训训他们，这是策略，让他们知道领导还在，别太得意忘形了。”

高瘦带眼镜的王处朝老张拱手道：“老张，实在是不好意思，这车堵的太厉害，我都想走着过来了，可单位的司机非要拍马屁，坚持要送我，不好意思了。”

老张是个没啥弯弯绕的直性子人，“哪有啥办法，人家也不容易，你该给人家机会。”

今日吃饭，是个圆桌矮凳，不分上下首，几人落座开喝。

老张左右手坐着王处和赵行长，小老板和中学老师各分左右。

酒喝的是老张带的绵竹，醇香馥郁，话谈起来，老张却不是主角了。

小老板和行长谈贷款，中学老师和王处谈调动工作，大家都有话题，就老张接不上口。接不上口，老张过去一直养成的习惯没法忍着。

“来来，喝酒谈啥工作的事，大家走一个。”老张端杯相邀。

一饮而尽后，他们四个人略微交叉，喝了圈应付酒后，还是两两一对，相谈甚欢。

酒至半酣，王处长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听。老张恰巧想去个厕所，也跟了出去。才到厕所门口，正好听到王处长在讲电话。

“宝贝，我等会儿就过去，不是和领导吃饭，就一个退休的熟人，非要请我，我也不知道是啥事情。哦，刘老师给你送东西了，嗯，今天他也在，好的，我知道了，挂了。”

老张恰巧听的这番话，心里虽然不太痛快，可人家也没说错啊，于是老张转到前台，准备先去结账。

回来后准备继续上厕所的时候，才走到门口，恰巧又听到了一番对话。

“老张也是不醒目的，都退休了，还想摆架子，也不想想，今天的他，算个啥？是不，赵行长。”

“也别这么说吗，他是当领导当习惯了，没有了那些个马屁逢迎，他就找不到方向了，你就当他是个小孩，别较真，哄哄他，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厕所里回响着，老张转身走出了这家吊锅店，他走到一棵大树边上，再也忍不住尿意，扶着树，老张痛快地释放了。